官邸的窗簾是按非塵的喜好,換的嫩綠色洋紗。清晨的微光照映其上,呼吸間便塞滿了紗中細挲的小孔,好一副蒙蒙朧朧的映光圖。
流鶯走了,沒有人在耳邊唧唧喳喳,非塵還是早早的起身了,人的習慣一旦養成,想改便沒那麼容易了。
她站在窗前,透過被風掀起的簾子往外望。官邸一共兩層樓,從上到下也沒有多高,她隨便看了幾眼,就把院子裏的景色盡收眼底,幾個女傭在清理花草,而院子的大鐵門處,周副官正推了門進來。
她嘴角輕動,這人來得早,陸淩約走後,他報道的次數倒勤,一天一次,從不落下。
回身換衣,打開櫃子卻是滿滿的新式旗袍,都是周副官讓人送來的。非塵挑了挑眉,關了櫃子,重新從箱子裏找了件老式的藤花旗袍換上,這才下了樓。
一樓客廳裏,周副官靜立在門口,擺出一副隨叫隨到的架勢。
非塵向來不跟他客氣,徑自享用著早餐,完了才一邊擦著手,一邊慢悠悠地道:“周副官,我瞧著前麵院子裏一棵樹都沒有,怪冷清的,要不咱們種些吧。”
周副官眉頭不自覺便是一蹙,他斟酌著開口:“莫小姐,這是軍長的官邸,您應該請示軍長。”
“軍長?”她有些玩味地環視四周一圈,這官邸如今看來也不知更像誰的地兒,“算了,我還是不問你,你最是會給我兜圈子,我讓小王去辦。”
說著,她抬頭衝著門外便喊:“小王呀!”
“在!”外麵“噠噠”的腳步聲漸近,正是警衛王和明。他先向門口的周副官敬了一禮,然後麵向廳裏,恭聲道:“小姐有事吩咐?”
他這模樣,周副官瞧在眼裏,眉心便是狠狠一皺。
“你去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樹種,找了來就種在院子裏。”
“樹種?前些天倒看見趙公館的老爺子托人弄來一批。”
“那好呀,不過,咱們不要那些裝飾好看的,而是要種些果樹。”
“小姐居然要種果樹?”
“當然,你想啊,等果子熟了,這院裏該多熱鬧!”
那邊兩人越說越起勁,這邊周副官卻是眉頭越皺越緊,眼看著人就要往門外去了,他趕忙上前攔住,順手遞上一封燙金的邀請函,道:“莫小姐,這個——”
“是什麼?”非塵接過,打開一看,竟是涼州各官員的聯合邀請。
她把帖子一合,“啪”地一聲扔在矮桌上,回身坐進沙發裏,然後就靜靜地盯著門口的人看。
“莫小姐。”周副官被她看得有些訕訕,隻是想到眼下的情況隻得腆著臉湊過去,道:“這個是衝著軍長的名義來的,是不能拒絕的。”
非塵被他說的好笑,伸手又把桌上的帖子拿起來看了看,笑道:“這上麵可是說‘誠邀莫小姐到煌城演藝廳觀賞新曲公演’,我倒是想問問周副官,這涼州的大老爺們是怎麼就瞧上了我這個才進了官邸的女子?”
“正是因為官邸——”周副官說了一半,又馬上煞住嘴。
即便他不說,非塵心裏也清楚,正是因為她住進了官邸,才引來了那些人的關注。陸淩約不在涼州,一般的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們這些位於上層的卻是瞞不住的。如今,他們明知軍長不在還特意發邀請函,不過是把她當成陸淩約藏在官邸的嬌客罷了!
陸淩約初到涼州,雖然軍威赫赫,但到底深淺如何,很多人都等著探呢!
想通此節,非塵握了握拳。她本可以不答應的,隻是想到昨晚信上所言,終是誤會了他。先前之所以會怒極傷人,不過是以為他陸淩約故意以莫家為餌,遮掩行事罷了。結果竟是莫家生變,邀婚也隻是一個譴他們兄妹出門的借口。
還記得他昨日臨行前,站在車門邊回身笑言:“你若是解決好了,便不追究你打我那一下了!”
不追究......
她不為他的不追究,她隻為日後在涼州過得順心,隻要在這一天,她就得借他的勢。
周副官左思右想,半晌沒想出個讓人心甘情願接受的理由來,正猶豫著是不是先給自家軍長去個電話,卻聽對麵那女子清清淡淡聲音傳來——
“我去。”
“啊?”周副官抬頭,愣住。
煌城是涼州最大的娛樂會所,兩幢相連的大樓,被有錢的上流社會捧得極致奢華。夜裏,這是它無盡妖嬈之時。
非塵從車上下來開始,一旁的周副官便不住地斜眼瞧,她輕嗤一聲,道:“周副官,我這一身可完全是你們涼州的新貨,沒哪兒丟陸軍長的臉吧?”
女子的眼神雖輕,給人的感覺卻好像把那諷意釘進了了每一寸骨頭。
周副官忙跟著搖頭,他不過是瞧著這莫家小姐實在是生得賞心悅目罷了。
非塵走在前頭,周副官落後半步緊隨在側,剛進門,便有賓相過來領路,越往裏走,就越能感受到裏麵的紙醉金迷。繞過直行的廊子,上三樓,再推開一個一道鍍金的大厚門,就到了邀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