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一大早就有人在街上走動了。賣包子點心的，蒸籠裏香氣嫋娜；吆喝生意的，也開始搭起架子；還有賣報的、掃大街的，各有個的忙，涼州城裏儼然一片生機勃勃的繁華景象。
一輛黑色的轎車便是在這時候停在了《涼州日報》的報社門口。
王和明先下了車，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再小心翼翼地把後座上的人讓了出來，最後關門時仍小心翼翼。
非塵見了好笑，便問：“這麼喜歡這車，以後就多讓你開開。”
這話可算說到他心坎上了，以前軍長出行，有車也輪不上他，看著一個個副官進進出出，心裏早饞的狠了。立時扭頭追問：“真的呀？多謝小姐！”
說是問，卻應得飛快，臉上都要笑出朵花來。
非塵無奈，轉身往報社裏走。
報社的人經常是沒個具體工作時間，隻要哪裏有消息出來了，就要第一個往上湊。前麵的廳裏收拾的倒還整齊幹淨，後麵的屋子裏就有些難以入眼了，紙張堆得到處是，來來往往的幾人，卻顯得吵吵鬧鬧。
這裏便是涼州第一的報社，沒多少人，卻在繁華的地段占據了一棟大樓。
孟亦蕭一般不親自坐鎮，除非是事關各方大員。但是非塵運氣好，正好趕上他在，別的話也不多說，直接就說讓人陪了去逛街。
笑得溫和的男子站在石階上，麵露一絲驚奇，半晌又有些無奈，說：“莫小姐要逛街怎麼不找軍長？”
非塵也笑，回著：“他忙呢，孟先生就當做做好事了。”
街上的人和車子漸漸多起來，王和明開著車以極慢的速度頑強地跟著，無視身後無數的喇叭聲與叫罵。兩人邊走邊聊，從背上看去，很是和諧。
從東華街走到梧桐街交叉路口的時候，有一棟灰白色的建築特別醒目，非塵隻看一眼，就認出那是教堂。心裏有片刻怔愣，她已經很多年不曾見過教堂，來涼州這些日子，去過彎彎繞繞的民間巷弄，去過富麗堂皇的皇朝娛樂，也去過古色古香的茶館子，卻沒去過教堂。西洋店偶爾去，隻是很少細看梧桐街，這是第一次。
孟亦蕭看她不走，便也停了步子，順著看過去時正好有鍾聲響起。還以為是偏處來的女子，看得驚奇，他輕笑一聲，裝作自言自語：“這教堂建了有些日子，我都沒好好看過一次......聽說是天主教會聯合地方官紳辦的，如今咱們國人不信佛倒信上帝了！”
他做這樣子，讓人看了格外有喜感，明明是外表儒雅的，內裏桀驁的人。
非塵回首看他，在他臉上仔細地瞧，仍是瞧不出半分異色，她輕歎一聲：“你其實不用刻意討好。”
孟亦蕭臉上一僵，倏而又恢複笑模樣：“我哪用討好，即便你是軍長的嬌客，說得也太過了。”
因為你惹惱了軍長。這話非塵沒有明說，而是轉身望向教堂，視線漸漸上移，左後落在頂端的大鍾上。
“我和軍長要成婚了。”
女子的聲音清清淡淡，淌在風裏，一吹就逝。孟亦蕭一開始沒聽清，是那女子複又回過頭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了——
“我和軍長要成婚了，這次特意來感謝孟先生的情報，若是我三哥回來，一定讓他親自上門道謝。”
他看得出，對麵那人說得格外誠心。心裏一窒，竟有些不知怎麼接話，嘴唇幾次張合，終是勉強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說不定是軍長找別人弄的，他最近正惱著我呢！”
這話一出，對麵那人臉上再難掩笑意，她說：“我知道軍長，他這人，若是他做的，就算我不問也會自己人了，這次既然沒說，那定是別人做的。我想著他身邊的人，再留心打聽一下，就知道是先生了。”
最關鍵的，那文件中的字體肆意張揚，卻又觸筆圓滑，除了孟亦蕭，不做他人想。
孟亦蕭微愣，繼而大笑：“若真是感謝我就要記在心裏才好！”
非塵頷首，脆聲應著：“好。”
教堂前的鍾一聲一聲地響，聽起來很有節奏。門開著，還能清晰地聽到裏麵鋼琴彈奏的樂聲。周圍漸漸有車子聚過來，開門，下車，個個穿得光鮮亮麗。
非塵先前還沒在意，看到這裏才驚覺，想必是哪個大員家的喜宴。
“今天是木少帥成婚的日子。”一旁的孟亦蕭淡淡出聲。
“木少帥？”她聽得一怔，想起那優雅高傲的女子，眉頭微皺，追問道：“他不是早有了妻子麼？
孟亦蕭轉頭，瞧出她臉上的認真，不禁笑道：“怎麼啦，男人偶爾**有什麼好奇怪？自古不就這樣了！”說著，臉上又染上幾分惡劣，戲謔道：“陸軍長可也是男人呀！”
非塵不接話了，隻用眼睛瞪他。
正好這時候迎接新人的婚車過來，周圍的人都往外圍退了退，兩人隨人潮也往後退。教堂裏穿著教服的人從門裏出來，身邊跟著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青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