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的沈璧手攥成拳,暗呼厲害,鄭穆僅一句話就挑撥德王與沈閥的關係。
鄭穆態度從容,道:“一句諫言,殿下心中有數就好。”
鄭泰神色微凝,自鄭穆進屋後,看似態度恭謙,實則話中有話,氣勢迫人。他道:“王叔的規勸,難道全為了本王,就沒有一點私心?本王聽說,王叔與舒家七姑娘私教甚好。在袁州之時,她住在王叔的後院。”
“既然殿下已經有所耳聞,還要為舒沈兩家指婚?”鄭穆道。
沒料到他如此直接,鄭泰一僵,仰首看他,“王叔一向與舒家不對付,難道還真要娶個舒家女?”
鄭穆道:“舒老已死,恩怨兩清。”
鄭泰譏誚的微微一笑道:“自古有言紅顏禍水,果然不虛。王叔身負殺父之仇,居然也能兩清。”
鄭穆眸中銳光一閃。
此時有宮人送來一碗湯藥,鄭泰慢慢飲下,苦澀濃鬱的藥味在床賬間揮之不散。
放下藥碗,宮人用筷子從托盤裏夾起一枚蜜餞。鄭泰擺手,讓人退下。
“方才有一樁要緊事忘了和王叔說,”鄭泰道,“本王抓住一個多嘴的太監。”說完他不等鄭穆表示,命令屋外侍衛將人帶進來。
一個年紀才十三四歲的小太監被縛住嘴巴,五花大綁地押進屋內。侍衛將他狠狠掙在地上,他嗚咽一聲,驚惶不已,抬起頭看向床上,目光在轉到鄭穆身上時眼睛一亮,很快又垂下頭去。
這個表情隻出現短短一刹,鄭泰卻沒有錯過,他斜乜鄭穆,道:“看來他認識王叔。”
鄭穆神色不動,朝匍匐在地的小太監看去。身上的鞭痕還滲著血,是新傷——顯然他是剛剛才被鄭泰抓住的。鄭穆雙目微睞,猜到了事情的始末。鄭泰試探身邊人的忠誠,有意將指婚的事透露出來,透露的時間和方式都是經過精心安排。
當他出現在這個屋子,鄭泰就能順藤摸瓜,抓到泄露消息的人。
“王叔?”鄭泰道。
鄭穆道:“殿下身體為重,處置宮人的事可以交給慎刑司。”
鄭泰笑了一下,又喘著氣咳嗽了幾聲,每一聲都很沉,過了良久,他道:“這個小太監原本就是貼身服侍本王的,之前還和一個煎藥的藥童走的很近。就在前幾天,那個藥童自盡了。”
鄭穆神色平淡,猶如在聽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故事。
“他偷換我的藥。”鄭泰道,“區區一個藥童,居然有這樣的膽子,本王疑心背後有人指使,現在又抓住一個近身伺候的小太監,不放心交給別人拷問,還是交給禁衛本王才能放心。”
鄭穆朝鄭泰看去,“殿下在疑心什麼?”
鄭泰直視他,似乎頭一次發現,鄭穆的雙眼烏黑而深邃,以往人們總記得他眼盲,卻無人注意到,他的眼眸可以如此鋒利,猶如新鑄的寶劍。許多回憶浮現在腦海,鮮明如同昨日,原本已經要脫口而出的質問,被他咽了回去。鄭泰道:“王叔曾說過,英宗的兒子裏,本王最適合戴上白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