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楓紅如火,將軍府中更是一片紅豔。驃騎大將軍迎娶當今聖上的妹妹靜雅公主,婚事自是辦得盛大熱鬧。
紅帷羅帳,挽花繡袍,四處喜氣洋洋。前來道賀送禮的達官顯貴也是絡繹不絕,無傷一向不喜這樣的情形,即使被人議論是不知禮數也不在乎,隻是躲在梅園裏。
梅園是將軍府中最為幽靜的地方,說難聽了是最偏僻的角落。前麵鑼鼓鞭炮,人聲喧鬧,可是到了梅園這邊卻隻是隱約可聞似有喧鬧之聲,但是遠遠的。正因為這仿佛很遠的喧鬧更使得這梅園多了分遠離塵囂的味道。
無傷坐在石階上望著梅樹,想淩傑當初一定也是常常坐在這裏靜靜看著這些梅的罷。五年間,淩傑在府中的時候無傷有時就會看到他寂寞而憂傷地走進梅園,好半天都不出去。無傷從來沒想過她要來看看,這是一個懷念的地方,每一棵樹都刻滿了思念,那些花兒等到開的時候大概也都是思念的味道罷。她不敢來,她怕她在這種地方會把心底那孤獨的情愫牽扯出來。
淩傑這結局是好的罷。戰死沙場對於他這樣忠心的人是最好的結局了。他也許是渴望著這樣一天的,那麼,他就可以去找那等待他多時的妻子了。
無傷穿過梅樹望向天空。秋天的天空總是那麼的遠。柳念香是罷?淩蒼的母親似乎是叫這個名字的。應該是個溫柔美麗的人罷,溫婉賢淑,是個稱職的賢妻。隻可惜沒能夠照理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
這些年淩蒼一直都很孤獨,那麼努力的淩蒼……耳邊聽得隱約的喧鬧和歡笑,無傷心裏有些悲傷。那個墨書真的很愛淩蒼麼?那天看到淩蒼為自己脫去血衣的時候她的受傷的眼神似乎不是假的。會嫉妒,會難過,也許是愛他的罷。淩蒼那麼孤獨又那麼溫柔的人,真的是應該的到幸福的。
那樣,那個沒能夠照顧他的女人就會欣慰了罷。
無傷試著去想一個母親的心情。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娘親。
這個秋天……已經有點冷了呢。
仰起頭,望向那清澈微藍的天空,將要泛起的眼淚逆流回去,眼前有細微的風流動,將眼淚的痕跡漸漸抹去。
“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無傷問身後站了許久的人。
蘇予笑笑,“無傷啊,你總是這麼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真叫人懷疑你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呢。”明明在意,卻裝作淡漠,比起墨夜那個假裝漫不經心的家夥更甚呢。
無傷不語,等著她要的答案。
蘇予歎了口氣,說:“不管外人如何評價,隻要她愛淩蒼,其他的就無所謂了,不是嗎?”
隻要愛,就好了……嗎?
也許真的是自己多慮了。無傷轉向蘇予,揚起明媚的笑容,“淩蒼今天……一定很開心罷。”蘇予怔怔卻沒有回答。無傷挑挑眉,“蘇予?”蘇予突然回過神來,“無傷……就算是素顏,你這笑容也足以傾天下了啊。”蘇予從未如此失態過,隻是……那樣美好的笑容實在攝人心魄,就算是魅顏,也不過如此罷。
聞言,無傷卻仰頭望天空,幽幽地歎了一聲:“傾盡天下又如何?”如果她想,傾天下不過拱手之事。隻是那又如何呢?她的魅顏,足以讓擁有天下的人臣服於她,卻要吞噬她的生命。有那樣的容顏在,大概就不會再被看到真實的自己了罷,所有的人都被迷惑於那樣的美貌,誰會去細細地看她的心?傾盡了天下,也就注定了孤獨罷。
無傷抬手,攤開自己的手掌,清秋的光,幹淨清澈地落到她的掌心。看著自己交錯的掌紋,淺笑,“蘇予。我啊,活不過三十呢。”
蘇予想開口,卻覺得哽咽,強咽下喉中的苦澀對無傷說:“沒關係的啊,你……可以生一個女兒……隻要在三十歲之前生一個女兒就好了啊。”
無傷突然笑起來,笑容宛若黃泉路上那些妖冶無情的彼岸花。“蘇予啊,你大概不知道罷。隻有服用魅顏的人才可以用這種方法解毒,倘若是生來血液裏就帶著魅顏,那麼,就注定命不過三十啊。”不然,爹娘何必要愧疚?
蘇予驚訝地望著無傷,無傷卻隻是殘忍而淒涼地笑著,濃濃的笑意,深掩著絕望的悲涼。
以前她不知道暗的存在,但她一直清楚魅顏。小時候她喜歡把自己隱藏在樹上,卻意外地聽到了爹娘的談話。娘悲傷地問爹,說痕兒的笑容有如此神奇的力量,是不是魅顏已經開始作用了。爹說不是的,絕對不是。因為魅顏攝人心魄,那人不會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而痕兒笑容的力量是幹淨的,美好的。那個時侯,她知道了魅顏這種沒有解藥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