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對他說,她恨他,恨他出現在她的生命裏,讓她體會到這比淩遲還要痛苦的情。她想要任性地告訴她,如果可以,她願意今生沒有遇見他,更不要體味那見鬼的愛情。
可是站到他的麵前,卻是哽咽著什麼也說不出。
那麼殘忍而任性的話,叫她怎麼忍心說出來傷害他?
無傷隻是無聲地留著眼淚,把懷裏的孩子試圖遞給牢房裏的莫塵,可是,隔欄太窄,孩子還差一點才能送進去。無傷焦急,莫塵卻擋住了她的手。
“痕兒……不用了。我摸得到他們。”莫塵臉上的微笑溫柔和煦,卻催出了無傷心底如同三月瘋狂生長的野草一般的悲傷。
無傷僵僵地抱著孩子,懷裏的孩子已經不再哭泣,好奇地望著牢房裏微笑得動人心旌的莫塵。無傷抽了兩下,突然轉過身去,忍不住壓抑地仰起頭來。
莫塵隻看得到她留給她的背影,顫抖著,高昂著頭。隻是憂傷地眯起眼,伸出的手停在無傷肩上方,顫抖著,怎麼都不敢落下去。明明很想要拍拍她,告訴她沒有關係,不要哭。可是,為什麼……這麼害怕?
害怕?
怎麼會這樣?是因為自己越來越無能了嗎?
在遠處站著的刃清楚地看到這兩個人的痛苦。
無傷高高地仰起頭,眼淚肆虐了滿臉。他知道,每夜她仰望夜空總是高揚著臻首,因為……那個姿勢,不容易讓眼淚落下來。可是,這一次,她把頭昂得這麼高卻還是流下了這麼多的眼淚。
他著她,她緊閉著眼,緊咬牙關。他想,她是怕一鬆口就會哭出聲罷。這個女人,總是在夜深時分眼淚流滿臉,卻從來不肯出聲。這個安靜的女人,哭也好,笑也罷,從來不出聲。一個人暗暗靜靜隱藏著自己。
無數個夜晚,他在月下看見她滿臉的淚光,卻隻能像現在這個樣子,遠遠地站著,不能夠走出去,為她拭去眼淚,甚至不敢為她送上一件披風。
有一次的夜裏,帝去探望睡下了的她,替她拭去臉上的淚,她卻睜開淚光迷離的眼呼喚道:“塵……”看到眼前到底是誰後無法抑製地流露出濃重的失望。帝再抬手的時候,她躲開了,她說:“我不喜歡別人擦我的眼淚。”
他知道,她的眼淚,隻留給一個人來擦。她留著滿臉的淚水在等一個人。
刃不知不覺間渾身散發出的殺氣讓周圍牢房裏的犯人瑟瑟發抖,遠遠地躲到角落裏。
無傷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懷裏的孩子懂事得可怕,正從繈褓裏伸出手來抓著無傷的衣襟,似要勸慰她不要哭。
“刃……我要進牢房。還要一桶溫水。”無傷直直地頂著刃。
“痕兒……你又任性了。”莫塵憂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知道她想做什麼,他不是不想再包容她的任性,隻是現在他考慮更多的是她的處境。
商羽那個人,縱然是愛極了她,肯為了她留下他的性命,但是如果她這樣任性下去,商羽,那個驕傲至極的商羽,真的肯退步?他隻想她能夠平平安安。
無傷依舊直直地望著刃,目光堅定如鐵。
刃闔了闔眼,點頭。
無傷腿一軟,跪倒在地。
莫塵和刃都欲伸手扶她,無傷抬起頭,又是滿眼淚光。“謝謝你,刃。謝謝你。”刃隻是看著她,伸到她麵前就要扶起她的手停在空中。刃望了一眼牢房裏的莫塵,莫塵同樣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歎息。刃沒有扶無傷,轉身風一樣離去。
接著,幾個獄卒進來,站在不遠處。顯然是刃不放心,要他們過來看著無傷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