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節 羅衣著破前香在,舊意誰教改(1 / 2)

長發盤起,沉重的鳳冠壓在頭上,無傷皺了皺眉。沒有言語。漸漸地,無傷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魂靈出離了這具軀體,漂浮在虛空的黑暗裏。

“娘娘,好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無傷睜開眼,看著鏡中的自己,華麗,雍容,高貴,出塵,但是……卻像是一個死人。

身體拖著華麗繁複而沉重的衣裙,頭上頂著同樣是沉重的鳳冠,跟隨著前麵陌生人的引導,走出月殿,出離了身體的靈魂卻漂浮在月殿裏,看著那具身體以陌生的背影慢慢走遠。血一樣鮮豔詭異的紅,好像一個從血水裏出來的人兒,一路走去,一路淋漓的血滴落下來。拖出長長的軌跡。

那具軀體越來越遠了,靈魂如同柳絮一樣漂浮著,冷眼旁觀。

看著它走在一條絕途之上。

灰蒙蒙的天空中,雲幾乎就要壓下來,大約等一下又要下雪了罷。這個冬天的雪似乎格外多呢。

刺目的紅色地毯一直鋪到宣德殿上,靈魂一直沒有回歸到軀體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無傷走在台階上,想著這個問題。似乎是排斥,靈魂大約已經厭惡這具被動的,無法擺脫桎梏的軀體了罷。又好像是逃避,因為很不願意置身在這樣違心的場合中做徹底背叛自己的事情,無法麵對自己的懦弱和現實的殘酷,所以,逃避了。靈魂自私地拋下這具軀體,讓它獨子承受著這人世間的身不由己。

嗬嗬,身不由己,真是好詞。因為是身不由己,那麼,就拋棄這副身體罷。

靈魂漂浮在空中,被天空中陰沉的雲翳抑壓著,仍舊不肯回到軀體中去,冷眼看著。她把一切都拋棄在了身外,聲音,顏色,氣味,冷暖,她都沒有感覺。鍾鼓之聲在渺遠處;那些色彩隻不過是晃眼的東西;香的氣息進入身體又從其他地方飄散出來;冷暖?早就麻木了。

繁冗的理解過後,無傷看到有人把聖旨和裝著鳳印的錦盒端到她麵前。

她抬起茫然的眼,商羽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穿在身上,無傷看著他,突然發現他對於自己來說是如此陌生。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無傷笑了笑。正是好笑啊,明明見過他這麼多次,可是,自己居然不認得他。

可是……誰又認得誰呢?皮囊之下的靈魂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誰看得透誰?認識,什麼叫做認識啊。

突然有冰冷的東西落到臉上。

無傷抬眼,發現已經在下雪了。看著那些生命短暫的飄落的雪,無傷突然想,試一試罷,試一試,試著去挽留一回。這個聲音在心底響著,勸著她:“試一試,試一試,把手伸出去,試試看。”

無傷仰起頭,看著銀灰的天空,閉了閉眼,感受著落到臉上的雪的溫度。

即使知道自己的生命這麼短暫還是義無反顧地飛舞著,雪……隻得敬畏罷。鮮豔如火的紅衣中,無傷伸出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有雪飛落在掌心上。

她清楚地看見那些雪花在她掌心裏一點一點,融化。終成一滴微小的淚。

無傷看著掌心中化成水的雪,驀地,刺目而沉重的錦盒和一卷明黃聖旨落在了她的手裏,未料到的重量壓得無傷的手猛地沉下去,旁邊的侍女眼疾手快地在她的手背上托了一下。

無傷像一個無知的孩子一樣望著手中的東西,旁邊剛才幫了她的侍女又提醒她,該謝恩了。

茫然的順從,而後,商羽扶著她坐到了他的旁邊,無傷這才醒來:她竟然已經嫁給了商羽。

無傷笑了笑……呐,塵,你看,你不趕快還我一個婚禮,現在,已經晚了呢。我成了商羽的後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