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歎了口氣,“不解風情啊,你的名字是蘇予。”
不等蘇予發作,墨夜很乖地用極快的語速回答說:“小曦和晏兒在洗澡。”
蘇予被他噎住,麵色很不好看,一拂衣,在離墨夜很遠地地方坐下來。“小曦和晏兒都已經這麼大了,還是整天黏在一起嗎?”
“嗯。分不開呢。連睡覺都是在一起的。”墨夜笑眯眯地,在蘇予麵前他總是像個孩子,“一起,四個人一起哦。”
蘇予噴血。
“那是在你夢裏罷。”淡漠的聲音響起,小曦牽著晏兒的手走來,“叫刃聽到這話小心他以你玷汙他名聲為由把你扔進護城河裏。”小曦冷著臉說話,晏兒則一臉笑意,天真爛漫。
“晏兒。”蘇予向晏兒招了招手,晏兒牽著小曦的衣角走到蘇予麵前,蘇予遞給晏兒一張長長的禮單,“你上次的提議果然讓昭戈那邊的酒家大有起色。今晚到我府上去,我請客。”說著睨了墨夜一眼,“某人跟著沾光好了。”
墨夜正欲辯解,晏兒沉穩的聲音響起,“這是商澈他們送來的禮物麼?”
“啊,都在我府上,回來的時候順便帶回來罷。”
晏兒笑著把禮單給小曦,小曦看也沒看就扔給了墨夜。晏兒繼續說:“昭戈帝都現在太學府已經聚集了很多士子,文化氣氛濃厚,相應的,那邊的產業也應該做出調整。上次說給你的製筆的法子你可試過?”
“試了,果然比起原來要好用得多,正準備大量生產。自然少不了你的份。”
晏兒笑得燦爛,“呐,這麼久了,蘇予的氣也該消了罷。我想你帶來的那份禮物也該送上來了罷。”晏兒一席話說得奇妙,隻有她和蘇予二人知曉其意。蘇予故意沉吟著,似乎在考慮。小曦從墨夜手裏拿過禮單,掃視一眼,也忍不住笑起來。
墨夜看得莫名其妙。也拿過禮單開始看。這時,蘇予對外麵說了一聲:“送進來。”幾個漢字抬著一個錦箱就進來了。
蘇予換上了一貫的溫和的笑容,站在錦箱前。
晏兒笑道:“機關精巧。真是不錯呢。”說著伸手拔下頭上一根銀簪,在箱子上一塊奇怪的圖案上幾個毫不起眼的地方插進去撥弄了幾下,隻聽“喀”一聲。
“咚。”箱子突然從裏麵打開,一個紅衣男子一臉怨婦模樣地看著溫文爾雅地站在麵前的蘇予。
“空王?”墨夜趴在美人靠上,微露驚奇。
“嗯。”空笑眯眯地從箱子裏躍出來,扇子攏了攏垂落下來的發絲,一舉一動,嬌嬈嫵媚,風流天成。
“孩子們,我回來了。”空大步走向晏兒,張開雙臂要擁抱,小曦一陣風一樣抱起晏兒就瞬間移了地方,讓空抱了個空。
空撇了撇嘴,正要發牢騷,小曦突然出聲,他的聲音一向淡漠,幹淨,簡單,卻能夠壓過任何其他的聲音,淩空而出。
“刃,蘇予說今晚他請客,所以,今天中午都不吃飯了。”
越過牆頭翻進來的刃一聽這話,冷冽的臉上陡現欣喜。這樣的出場讓園中的其他人全都一冷。
茶水端到園中,一群人以各自覺得最舒服的姿勢或坐或立,墨夜最懶,躺在美人靠上。晏兒笑靨如花,依偎在小曦身邊。
刃聽了空來到北安的過程之後,抿起嘴笑了笑。他笑的時候一雙眼格外冷冽。雖然有著與墨夜有些相似的麵容,但是兩個人的性子卻截然不同,墨夜是慵懶高貴的,三分邪魅帶著不羈的張狂,偶爾也會故意為之地做出無賴模樣……比如調戲蘇予的時候。刃卻是像黑夜一樣,安靜,沉默,細致,周到,冰冷的氣息即使在回家之後還是存在著,隻有在望著晏兒那張酷似無傷的容顏發呆時才會在恍惚間流露出那麼溫柔的笑意。
空本身就帶著陰柔氣息,骨骼纖細,身材如瞄似削,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容顏更是嫵媚妖嬈,像一隻妖精。平日裏是單純不懂世事的妖精,在朝堂上的時候卻又變成一隻妖嬈的危險的妖精。
空被刃笑了,一雙明澈的眼大大地睜著,微惱地瞪著蘇予,蘇予卻像當初對待使性子的墨夜一樣,溫和地笑著,隻是那笑容裏怎麼看都有幾分報複後的得意。空翻了翻白眼,不看他。
目光落在坐在一起的小曦和晏兒身上,空看著小曦為晏兒不斷地倒水,吹冷了端到她麵前,晏兒順從地帶著一臉微笑地喝下去再把茶碗遞給小曦,小曦接著倒水。聽著小曦用溫柔的聲音說:“要多喝水。”晏兒乖巧地點頭。恍然覺得無傷和莫塵沒有死,他們隻不過是換成了小孩子的模樣來到他們身邊。
“蘇予……莫塵,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在其他人都在談論著別的事的時候,空突然用恍惚的聲音問。
原來說話的人突然安靜下來。
蘇予笑了笑,用著追憶的神色和語調回答他:“神一樣的人。”
“神一樣的人……到底還是人啊。”空恍恍惚惚地感慨了一聲,依舊望著坐在那裏的晏兒和小曦,又問:“荒以前……我是說,她在作為無傷的時候,也是那樣整日裏帶著淺笑和憂傷嗎?”
蘇予的目光投向墨夜,躺在美人靠上的墨夜沒有睜開眼,有幾縷青絲纏繞過俊臉,聲音滿含追憶。“嗯。那一身白衣浸滿月光,仰望著夜空,如同誤落凡間,渴望歸去的仙子。”
“她不大說話,隻是笑著,誰也不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麼。總覺得她那麼遠,那麼遠……”
墨夜閉著眼,緩緩述說著那些往昔,仿佛又看見無傷站在窗前,披一身冷月光,寂寥而惆悵。
“莫塵也是這樣的人,看不穿他到底在想什麼。也許隻有這兩個彼此才能相知罷。”蘇予插話。
空卻想起落雪紛紛的那一日,狂風中,那一頭青絲在瞬間變成雪白。發如雪,飛揚風中。
那麼決絕。
其實商羽後悔了罷,那日起便一病不起,半月裏,他陪在他身邊,他要他講他跟荒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看見他的臉上時常流露出那樣悲傷,那樣追悔,那樣憧憬的神色。他記得,在他講完他知道的她的故事之後,商羽歎息了一聲,“孤錯了。”然後就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