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廁所的女職員發現了榮燈,她飛跑回去叫來保安和一大幫人。這群人不知道怎麼解救榮燈,榮燈的腳下隻有方寸之地,隻要往前邁一步就掉下去了,沒人敢冒這個險。
榮燈張開雙肩,閉上眼睛,腳下的天台開始晃動,小客姐姐的話像是施過詛語的,她在她耳邊說,站在沒有欄杆的地方,張開雙手……突然下起了雨,雨打在榮燈的雙臂和臉上,她猛地睜開眼睛,腳下晃了晃,身後的玻璃窗內發出一片驚呼。榮燈回頭看著他們,一張張臉上寫著疑問、驚慌,榮燈對著這些表情豐富的臉笑了笑。人群中立即有低聲議論,她笑了。
感謝這些表情豐富的臉孔。榮燈把手放在胸前默念,如果你看得見我,請刮一陣風。空氣是寧靜的,過了一兩分鍾,有一陣風圍繞著榮燈,吹拂她的臉頰,拔弄她的長發。榮燈輕聲說,我要回去了,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樣,有很多債要還。
榮燈轉身鑽進窗戶,打著赤腳,從人群中穿過,一口氣奔下樓,重回人間。榮燈在地上找剛才在上麵見到的紅色,其實隻是一排街邊的房子。屋頂原來是米黃色,現在被塗成紅色。還有不少工人在工作,把紅油漆一刷刷地塗到牆上屋頂上。榮燈過去問,原來好好的米黃色為什麼要換成紅色?工人說,換老板了,新老板喜歡紅色。
劉師樂和黃梅在孩子滿百日那天請酒。
高朋滿座。夫妻兩個紅光滿麵。劉師樂身著黑西裝,黃梅一身紅色的旗袍,不知內情的人會以為這是一場結婚宴。
紅玉抱著孩子,青霞手裏拿奶瓶和手帕,緊張地盯著孩子,一看到孩子的嘴角邊有涎水溢出,馬上用手帕擦幹淨,不知內情的人會以為這兩人是保姆。隻不過這兩個保姆太時髦了些。
宴會上劉師樂宣布孩子的大名:劉黃。
榮燈坐的是貴賓席,和劉師樂和黃梅一桌,當場反對,劉黃,硫磺,這怎麼可以,以後同學會給他起花名的。
黃梅說,我們也考慮過了,就因為這名字和硫磺諧音,我們最後決定用它。硫磺,百毒不侵,再好不過了。
紅玉和青霞都說,我們也覺得這名字挺好的。
榮燈有些吃紅玉和青霞的醋,說爸媽都覺得好,幹媽們也不反對,我著什麼急呀?
黃梅笑了,把孩子從紅玉的手裏要過來,放到榮燈的手裏說,抱抱。
榮燈的手往下一沉,叫起來,我的天啊,大肥仔。孩子胖礅礅,樂嗬嗬的樣子逗得榮燈肉緊,她低下頭,狠狠地在孩子的臉上手上啄起來。
黃梅也把頭湊到孩子的臉上親了一口,低聲對榮燈說,注意看你對麵的那個人。
榮燈放眼過去,落在眼裏的是一個長著絡緦胡子的大個頭,那人正盯著她們看。那一大把胡子不是黑的,是黃的。可能在電視上看多了這樣的胡子長在外國人的臉上,如今這人就有了幾分異國情調,像個長途跋涉的行者。
黃梅說,他的床上功夫很棒。
榮燈曬笑說,你嚐過?
黃梅說,當然,他是我的情人。
榮燈說,要開玩笑也別選這個時候。大胡子什麼人呀?值得你為他意淫。
黃梅說,瞧你說的,有個情人又什麼了不起的,就你大驚小怪的。
榮燈的眼睛一直沒離開絡緦胡子,黃梅說過的話像有人在她耳邊拉斷一根琴弦,尖銳、刺耳、餘音繞梁。黃梅一定是在說笑的。劉師樂和絡緦胡子在碰杯,兩人杯不沾唇,酒直接扔進喉嚨裏,幹得痛快利落。劉師樂還拍了拍絡緦胡子的肩膀。一隻友善的手拍到一個敵人的肩膀上,如果黃梅不難受,榮燈會更難受。
黃梅說,我們是出差認識的。我和他上床以後才知道他的名字,你說這夠浪漫的吧?
黃梅是在報複劉師樂,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榮燈說,那事你知道了?黃梅說,什麼事?黃梅故意低頭幫孩子掖毛巾,打掩護著朝絡緦胡子擠眉弄眼。
榮燈把手裏的孩子抱緊說,你不會跟劉師樂離婚吧?
黃梅說,不,我不會離婚的,我愛劉師樂,現在又有了小劉黃,我怎麼會離婚呢?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榮燈說,你有沒有想到過劉師樂可能會知道這一切,那時候你還有能力維持這個格局嗎?
黃梅說,這我不敢保證。不知道為什麼有了孩子以後,每天對著孩子和一大堆屎尿片,我突然產生一種恐慌,覺得丈夫和孩子不應該是我的全部,我黃梅不是為別人活的。黃梅說著拿起桌上的酒杯,將一杯酒飲盡。酒精刺激喉嚨,她劇烈地咳起來,趴著榮燈的肩膀咳,她的焦慮通過震動傳播到榮燈的胸口。榮燈的喉嚨跟著癢起來,她忍住不咳。絡緦胡子還盯著她們看呢,榮燈想了想,給他一個動作,中指,表示操。絡緦胡子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掉過頭去卻忍不住又看回來,榮燈對他隻有一個動作,筆直豎著的中指。
榮燈來例假,整個像生孩子一樣的疼,腰、肚子,最要命的是頭痛。榮燈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血管性頭疼這種病生來就是折磨人的,在陰處,無跡可尋,可隻要你敢動一動,它就出來收拾你。
榮燈的頭疼得受不了了,就覺得胸口發悶惡心,跑到衛生間哇地吐起來。嘔吐的牽扯加劇了頭痛,頭痛讓嘔吐不止。這一惡性循環把榮燈折磨得嗚呼哀哉,冷汗沿著額頭,鼻梁浮滑進她的眼睛,鹽份起了作用,眼睛沁出晶瑩的液體。榮燈摸回床上,手腳冰涼,喉嚨幹澀,隻有一個願望,一杯熱氣騰騰釅濃的紅糖水,上麵漂著幾片薑。
電話鈴聲響了,救命的鈴聲。榮燈拿起話筒。龐爾特的電話,說晚上有沒有時間和他一起參加一個婚禮。這段時間榮燈已經拒絕了龐爾特好幾次邀請。
榮燈說,我身體不舒服。
龐爾特說,那你先休息,我主持完婚禮再和你聯係。
沒有人在乎你的死活,你以為你是誰。榮燈嘲笑自己,爬起來,打開冰箱找了兩隻雞蛋,打散,放紅糖,蒸芙蓉蛋。兩隻雞蛋下肚,榮燈稍稍恢複元氣,再爬回床上睡覺。醒來的時候肚子不疼了,頭痛也罷工了,牆上的鍾指到21點。榮燈洗了澡,換了身衣衫,打算到樓下走走,龐爾特的電話到了,說已經在樓下。時間扣得很準,好像是榮燈專門在候著他的。為什麼不去呢?一定要去。榮燈嘴角一絲壞笑一閃而過。
樓下有輛的士,打開車門,榮燈就看到龐爾特緋紅的笑臉,聞到他鼻腔裏噴出的酒氣。龐爾特說,我這個主婚人,不喝幾杯根本脫不了身。
榮燈坐穩後說,為什麼沒有主婚人這種職業呢?如果有你去做一定最合適不過了。
龐爾特聽出榮燈的不友善,尷尬地說,盛情難卻,盛情難卻。
榮燈說,我們到滾石去玩玩吧?
龐爾特有些猶豫,說滾石?
榮燈說,我今天晚上隻想跳的士科。滾石是本市最時尚最浪漫的去處之一,你應該去瞧一瞧。
龐爾特一進到滾石就後悔了。裏麵全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衣著新潮怪異,眼神迷離暗淡。身著白襯衣西褲的龐爾特對榮燈說,還是換個地方吧?榮燈拉著龐爾特往舞池裏走,隨著節奏蹦跳起來。龐爾特勉強舉手投足,一招一式都顯得蠢笨不堪,不時被周圍擁擠的人群推著、踩著。龐爾特呆不下去了,朝榮燈打了一個手勢,倉皇退下。榮燈不管不顧,自己在舞池裏狂舞,把全身的水分化為汗,甩甩頭發,細密的汗珠撒下一陣雨露。
榮燈從舞池下來找到龐爾特,他已經被震耳欲聾的音樂弄得六神無主,一見榮燈就說走吧。榮燈說急什麼,我要歇一歇。榮燈喝了三罐飲料,才和龐爾特步出滾石。
龐爾特提議到街心花園坐坐,榮燈同意了。榮燈走在前麵,故意找了一張有路燈在一旁守候的椅子坐下。路燈明晃晃的,清楚地照出榮燈紅得像腐敗蘋果的臉。龐爾特歎口氣說,看我出醜你很解氣吧?
榮燈心裏一驚,辯解道,我拿你來解什麼氣?
龐爾特說,人總是要老了,我何苦又不服老呢?在你眼裏我一定是個早該掃進垃圾堆裏的糟老頭,偏偏還在那裏撐著,弄些花裏忽哨的東西孤芳自賞……
榮燈不習慣一位長者在她麵前這麼謙卑地貶低自己。看龐爾特在舞廳裏被弄亂的頭發,被汗水打濕的襯衣,連同一臉的沮喪,榮燈突然覺得她應該像尊重父親一樣尊重龐爾特。榮燈說,我可能很快就要結婚了。榮燈希望這句話能讓龐爾特停止謙卑。
龐爾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把他以前說過的話倒過來說,說既然要結婚就不要再猶豫。
榮燈說,以前你不是這樣說的。
龐爾特說,那時候是第一次見你,我以為我還很年青。
榮燈說,以後我們可以做好朋友。相信你和我一樣都有不少煩心事,你煩惱的事可以跟我說,在我這裏你會少很多顧忌。
龐爾特說,謝謝。我真不少煩心的事情。我至今還評不上正教授。學術成果我早就足夠了,係裏的老師我對他們都很好,每次從國外回來都有禮物。可到評議的時候總有人說我不行,人品不行,學問不行。龐爾特說著說著激憤不已,一改平時平穩的作風,可見這事對他的傷害挺大。
榮燈說,其實你生活比那些教授們好多了,何必在乎這個職稱?
龐爾特說,我不是在乎,而是咽不下這口氣。
榮燈說,認準一個道理,隻有庸才別人才不會妒忌。說實在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博學多識的人,
龐爾特說,真的?
榮燈說,真的。
龐爾特說,過兩天我要到西藏去。
榮燈吃驚了,你也要去走西藏?
龐爾特說,我的女兒在那病了。昨天我還讓她堅持下去,現在我決定親自去接她回來,她還是一個孩子。
榮燈收到一封新加坡的來信,本來以為是顧角來的,看信封上的筆跡不像。拆開信,果然不是顧角的,是一封匿名信。
匿名者告訴榮燈,顧角在新加坡和一個叫吳飛燕的女人好上了,這個女人也是國內某公司派往新加坡的。信末告誡榮燈,眼見為實,希望榮燈到新加坡來看看,否則將來後悔就來不及了。
榮燈將這封信看了兩遍,第一遍是一邊做飯一邊看,看得不是很認真,知道大概的內容。等做好飯,她又看第二遍,一邊吃一邊看。這第二遍她看出些頭緒來了。首先,這個寫信的人是顧角的同事,因為他熟悉顧角的生活,連房間的擺設都熟悉。匿名者說,顧角是一個偽君子,桌上床頭放的都是女朋友的照片(也就是榮燈的照片),可每天晚上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生活態度極不嚴謹;其次,這個人是個男人,雖然信是打印的,無法分辨筆跡,但是,這人的遣詞用語完全是男人的作派,他說顧角這人不講義氣,欠揍,在國內早就被別人打死;第三點是在前麵兩點推測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這個人喜歡吳飛燕,可吳飛燕不買他的賬,而是喜歡和顧角在一起。
榮燈的心思出奇地縝密,心情出奇地平靜,把信封上的郵票剪下來扔進盒子裏,又多了一枚外國郵票。
榮燈決定給顧角寫一封信。給派克筆灌滿墨水,鋪開潔白的稿紙,好長時間沒有用筆寫過信了,榮燈握著筆,心裏充滿神聖感。
親愛的顧角:
你好嗎?現在在幹嘛?我現在特別想你,非常想見你。
我的麵前就放著你的照片,你在衝我笑呢。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怕你驕傲,其實你長得很帥。你的笑容讓我聞出檸檬的香味,我最喜歡檸檬的香味,剛買了一塊檸檬香皂。
一年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我們相識以來,這是分開最長的時間。一年了,我覺得你就像鍾的軸心,我是那不停轉動的指針。你以逸代勞,以不變應萬變,我轉了一圈還是回到原地。你那麼聰明,我能不崇拜你嗎?以後,我不會再這麼轉了,轉多了頭暈。
聽說新加坡的治安不錯,但你也要小心加小心,晚上出去的時候最好帶上一把水果刀,防人之心不可無。對在你身邊經常晃來晃去,喜歡打聽小道消息的男同胞更要警惕,切記,切記。我想你在公司裏做得很辛苦,也很出色,千萬不要累著了。人生幾十年,重要的是使自己過得快樂,對不對?
身有異國他鄉,一定有很多人需要幫助,你是一個紳士,應當給需要幫助的人予幫助,即使是女的我也不會介意。想想你的小燈,如果她一個人獨在異國他鄉一定很可憐。
我新近認識了一個朋友,叫龐爾特,他是大學外語係教授,他是我見過的最博才多識的人。他有一個愛好,就是不停地做主婚人,所以在我腦子裏經常產生一個捉弄他的想法:我結婚時也讓他做主婚人。
還有半個月你就回國了,到時候我不能去接你。因為我要回老家去住一陣子,看看父母,看看我生長的地方。今天,我向你求婚。不要吃驚,我是第一個向男人求婚的女人。如果你還願意娶這個叫榮燈的女子,就請到她的家鄉去,她在那裏等著你。如果你不願意,不用擔心,她的心理素質絕對好,事情不會壞到哪裏去。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從榮燈的心裏流出來的。榮燈感謝寫匿名信的人給她一個表達的機會。這些話,一生隻說一次。
父母在火車站等候著,透過車窗,榮燈看見他們手挽身站立的身影。這和她18歲那年上大學離家的情形一模一樣。
五年前,剛過完18歲的生日,拉著夏天的辮尾,榮燈登上北上的火車。現代交通工具是一個好東西,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實現此地向彼地的快速轉移。一個早上還跟你在一起吃早餐的人,晚上卻與你相隔千裏;也許皮鞋上的雪花還沒融盡,轉眼你又踏上綠滿枝頭的南國土地。在這種情形下,別離的憂傷不再像春雨綿延不斷,對時空轉變的適應早把所有可能有的心緒耗得一幹二淨了。
榮燈在車廂門口回了一下頭,母親的手一直在揮動,偷空在眼角邊上抹一把。與父親高大的身軀相比,母親實在是太瘦弱了。榮燈的鼻子酸了酸,為了盡快擺脫這種情緒,她趕緊隨著人流擠進車廂。榮燈的腳下晃了晃,火車開始在鐵軌上滑動,終於要告別這個生活十幾年的城市了,她扭頭朝窗外看,父母在窗戶的另一邊,她是看不到的,但她知道他們會站著不動,一直看著火車消失。榮燈也立住不動。此處和彼處都不動,裂開的隻是腳下的大地。
現在一切又合攏過來。榮燈跳下車,牽著父母的手,讓他們帶她回家。
榮燈打開自己原來的房間。裏麵的東西沒動過,保持五年前她離開時的模樣,她用過的小梳子,上麵還帶著兩三根頭發。榮燈打開衣櫥,裏麵是她少女時代的衣服,她的青春期就掛在這裏了。榮燈從皮箱裏取出一襲白色的婚紗,撫摸滑溜溜的紗綢,將婚紗掛進衣櫥裏。
婚紗一般是到禮儀店去租用的。做新娘子怎麼能穿別人穿過的婚紗呢,榮燈請假回家前決定去買。黃梅說太不值了,就一天功夫,花上幾千塊錢,沒有這個必要。榮燈說,如果顧角不回去找我,我連穿一天的時間都沒有呢。榮燈將婚紗買下來帶回家。
在家的日子是清閑的。每天榮燈都到她的出生地走一走。教堂很小,潮濕的後院種了很多樹。榮燈在牆角找到幾棵年代久遠的梨樹。梨樹的枝杆虯勁如鐵。梨樹開花的季節已經過了,隻剩一樹碧綠的葉子。與梨樹相伴的花都不是名貴的品種,但紅的白的開得紅紅火火,惹得蜜蜂忙忙碌碌。天氣是晴朗的,用不著搬家的螞蟻,悠閑地到處覓食……榮燈每天看這些景致就夠了。偶爾坐在長凳上打個盹,醒來時金黃的斜陽抹到牆上,抹到手上,榮燈這時便希望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這樣,她就有理由坐下去,永遠地坐下去。
有時候,榮燈還坐在教堂的格子窗外聽牧師布道,聽隻言片語,再想入非非。無論誰邀請她入內,她都搖搖頭。佛家有句禪:穿上袈裟事更多,不知天主教義裏與之相對應的話是什麼?
算算時間,顧角應該回國了,他沒有跟榮燈聊係,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榮燈的假期也將盡,她還得回到另一個城市生活。
最後一天,榮燈收拾好行李,到教堂告別。安靜的後院,隻有榮燈一個人,她與梨樹告別,與花和蟲告別。身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把蜜蜂驚起。榮燈回過頭,顧角、父母、龐爾特、黃梅抱著劉黃、肖大煙,他們都來了。顧角穿著黑西服,石蘭手裏舉著榮燈的婚紗。直到到婚紗穿到身上,榮燈還以為是在做夢。
顧角說,要把這麼一大群人找齊送到這真不容易。
龐爾特說,無論你的愛人遭遇貧窮、疾病,你都願意和他一起共渡難關,矢誌不渝嗎?
肖大煙說,我是一定要來的,我是小燈的娘家人。
黃梅說,小燈,你是最美麗人新娘。我祝福你。
石蘭,感謝主,賜我們的女兒一個好丈夫。
……
榮燈挽起榮模的手說,爸爸,我想,以前我們說過的那東西我永遠得不到了。
榮模說,得不到的不一定是最好的。這是榮燈造過的句子,所以她懂,誰敢說裏麵沒有先繳械投降,再自舔傷口的意思呢?
晚上,在榮燈的小房子裏,顧角和榮燈依偎在一起。顧角說,我應該早一點到這個地方來,早點認識你。
榮燈說,你沒有遲,你在最好的時間遇上了我。
顧角坐正了說,小燈,我會是個好丈夫的。
榮燈說,也會是個好爸爸嗎?
顧角愣了愣。榮燈說,顧角,我想要有個孩子。
顧角說,你確定,你是認真的?
榮燈點點頭。
兩人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