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熱情奏鳴曲
桞演唱,流行於20世紀90年代鋼琴聲起。一支耳熟的曲子。是從毓萱的袖珍收錄機裏傳出的老貝(音樂圈內對貝多芬的愛稱)的《熱情奏鳴曲》。
毓萱問我:“彈得怎樣?”我讚道:“激情奔放。是您這位老鋼琴家的手筆?”
毓萱不語,眼中笑意濃鬱。琴聲奔騰在廳堂裏。
那是東麗湖畔的一家茶樓。春色宜人,和老師、梅子大姐、毓萱和
我臨窗而坐。一別半年,滿載而歸的我借踏青之機向《青春百年巡》的三位支持者表示感激。
琴聲止住時毓萱說:“演奏者是我的學生華采。”
梅子大姐接著道:“是我的侄女華采。”
和老師則說:“是跟我補習英語的女孩華采。”
說罷,三人微笑並交換詭秘的眼神。
靈機一動我冋,是否今天的聚會與華采小姐有關?
梅子大姐說:“華采在澳大利亞音樂學院學習。”
和老師說:“寒假回來了又走了。”
毓萱說:“你可以在光盤裏和全額獎學金獲得者華采小姐交流,讓未來的女鋼琴家為《青春百年巡》增添一段華彩!”
踏青歸來已是萬家燈火。打開電腦,一位健壯豐滿、身穿天藍色毛衫的女孩在屏幕上顯現。“我是華采。澳大利亞留學生”未來的女鋼琴家帶著自信的笑容用音樂人慣用的胸音說。她說話時,《熱情奏鳴曲》遠遠地伴和著……
我沒有那種意義上的男朋友。雖然我喜歡和聰明機智外貌不差的男生聊天或聽音樂,可我有言在先:咱們來往沒有別的意思,普通社交。你若有非分之想,咱就拜拜!我明確告訴他們,我華采可不幹雙雙沉入愛河那種愚蠢的事情那會把我的鋼琴夢給毀啦。
我四歲時拜毓萱阿姨為師學鋼琴,九歲進入音樂小學,十二歲入音院附中。我愛鋼琴,我立誌做一名鋼琴家——顧聖嬰那樣的女鋼琴家。
小學三年級時我崇拜附中的鋼琴王子波波。十六歲的波波披散著又粗又直的頭發,眉頭緊鎖的樣子特別酷。他練琴時我常常站在琴房外,我希望引起他注意。但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我。有一次迎麵走來,我那麼熱切地望著他,他仍然沒用正眼瞧我就走過去了。我難過得眼淚汪汪。連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那時我隻有十歲。
就在那年波波出了問題。他和某女生在琴房裏的越軌行為被人撞上挨了校方批評。波波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帶上三名女生(都是他的崇拜者)離校出走。校長急白了頭發。一個半月後通過公安部門才在珠海找到他們。這件事鬧得太邪乎,波波被學校除名,三個女生記了大過也不再繼續上學。少年鋼琴大賽首獎得主波波就這樣毀了自己鋼琴王子的前程。
這件事給我的震動很大。我突然發現自己崇拜的波波(隻要他看我一眼我就會感到幸福的波波)其實是個壞男生,是個欺騙女生的髒男生……我哭了,因為我很清楚,如果當時波波讓我跟他走,我絕對會像那三個小女生一樣,毫不猶疑。
激情高漲時不顧一切是某些藝術人的個性。這個性可以激活創造力,但在生活上卻往往因為無視後果導致錯誤。是否可以說,這個性正是某些藝術人在生活上的劣根性……
我永遠把波波事件當做慘痛教訓。即便我現在已經二十一歲,即便我的鋼琴演奏獲得學院大獎。我常常告誡自己,我沒有成為波波事件的犧牲者,是因為那時我隻有十歲波波還沒有來得及正眼瞧我。
是的,弄藝術的人比不弄藝術的人情緒化。容易激動容易傷感容易進入角色也容易煙消雲散。弄藝術的人容易墜入愛河也容易見異思遷……這種“情感秋千”在我的同窗裏屢見不鮮,他們為此消耗了太多的時間與精力,我認為不值得。
這是理性對我發出的忠告。可我畢竟是個彈鋼琴的女孩兒,是個活生生的、情緒熱烈的藝術少年。我像多數藝術少年一樣早熟。
十四五歲時我清晰地感到隨著身體發育湧動著的青春熱潮。忽而我對音樂學院聲樂係那幾個嗓音飄忽的大男生產生了特殊興趣,興趣忽而又轉移到帶領我們軍訓的英俊連長身上,我甚至迷上了公交大巴裏常遇到的一位留著連鬢胡子的理工學院老帥哥教師……
幸而這類暗戀都相當荒誕,隻要我坐在琴凳上,彈奏起貝多芬的《熱情奏鳴曲》,它們便無影無蹤。我想,是我對鋼琴的愛幫助我走出了青春困境。
我給自己立下規矩:切莫陷入愛河。這很不容易,但我做到了。所以,在十八歲差五個月登上去澳大利業的飛機時我的心情很輕鬆。我沒有男朋友因此也就免去了戀人們生離死別的悲傷。
音院附中畢業班學生從來麵臨嚴峻的出路問題。我在班裏雖是業務尖子,但能否考上中央音樂學院或者上海音樂學院心裏沒底兒。二百八十名考生隻錄取十二名,競爭太激烈。考不上怎麼辦?留在本院讓我這個尖子學生覺得丟份兒。待業嗎?打工嗎?我還不滿十八歲呀!
出國留學是最佳去向——我們都這樣想。我們的想法和近年興起的中學生出國熱潮有關。隻要父母掏得起學費,誰都想走。大家都在找門路。有條件的走了,沒走的繼續想辦法。我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是給朱雅丹寫信。
朱雅丹和我同歲,比我低一年。拉大提琴。兩年前去了澳大利亞。
我和朱雅丹有過一段交往。一次彙報演出她的鋼琴伴奏病了,我臨時上陣助她一把,二人配合默契。她感激不盡地送了我兩瓶澳洲綿羊油。那天散場後,我和她坐在學校對麵的月光咖吧裏喝咖喝到晚上十點鍾,二人頗有相見恨晚之感。她說她很少跟女生打交道,女生小心眼愛嫉妒,她說我是她唯一主動結交的女孩。又告訴我她不久將去澳大利亞,正在辦簽證。她爸爸已經定居悉尼。
三個月後朱雅丹果然拿到了簽證。我去機場送行,同去的還有她的同班魯麥。這男生吹黑管,頭發自來卷,樣子很帥。朱雅丹和魯麥二人依依不舍,分手時朱雅丹柔腸寸斷的樣子真讓我難受。打算留學幹嗎早早兒交男朋友?我這樣想。
當時朱雅丹隻有十六歲。臨別時她信心十足地對我說,她將在擁有世界最漂亮的貝殼式歌劇院的國家得到深造,她將成為世界級的女大提琴家。
朱雅丹給我留了她在悉尼的通訊處。她說澳大利亞那邊有什麼事她肯定給我幫忙。
她真的幫忙了。她為我聯係到一所語言學校,她安排了住宿並且到機場來接我。
在旋轉行李台那兒我看到了她。我張開雙臂迎上去,我心裏充滿了對她的感激——她是這片異國土地上我唯一的朋友。她的反應不熱烈。兩年不見,她似乎有些變化,究竟是什麼變化一時說不清,我和她本來也不很熟悉。
我們坐上她叫來的出租車。我問她去哪兒,她說,去咱倆合租的那間屋。又說住下以後去參加一個,她要給我介紹幾個朋友。我問,是留學生嗎?她說你去了就知道了。語氣冷冷的叫我無法再問下去。
我疑惑地瞥了瞥她,心想,她是怎麼啦?兩年前曾和我坐在月光咖啡吧裏聊天喝咖啡的那個臉上帶笑渦的女孩兒哪兒去了?
車開得很快。車窗兩邊掠過空曠的路、破舊的房舍,完全不像電視屏幕上看到的悉尼——那是湛藍的海灣和白色貝殼形歌劇院的交相輝映。我心裏有點兒失望。
我們的住處就在路邊那些舊房舍裏,樓下開著快餐店,樓上住著朱雅丹和我。
六十平方米的長條屋子很像一條舊船的船艙。光線差,沒有任何家具。我站在空蕩蕩的屋子中央仿佛一隻螞蟻鑽進了火柴盒,我整個兒傻了。
咱們……就住在……這,這兒嗎?我結結巴巴地問。朱雅丹說這裏房租便宜。我說,什麼東西都沒有怎麼住呀?朱雅丹說東西可以到附近超市核。? 超市門口我們碰到三個白上衣黑領結的金發小夥子,朱雅丹笑嘻嘻地上前和他們貼臉擁抱。他們管朱雅丹叫。令我驚奇的是,他們都能說簡單的中國話。
朱雅丹把我介紹給他們。她說這三位是傳教者,一位叫,一位叫,還有一位叫。
我們買了包括折疊沙發床在內的大批生活必需品。三位傳教者用小推車幫我們送到住處。這三位挺賣力氣並且彬彬有禮。
我對他們印象不壞,但總覺得他們不是偶然出現在超市門口,他們的熱心幫音樂學子在法國。
忙也似乎抱有某種目的。隻身來到異國他鄉,我不能不對一切不明不白的事情打個問號。
我甚至對朱雅丹也產生了疑問。她完全不顧我長途飛行的疲勞和時差反應,不容分說拉我去參加。是個教會,在教堂裏。
這時我才知道威廉和阿瑟的父親是該教堂的牧師,唐納德是他們的表弟。出席的幾乎都是華人教友和準教友。原來,牧師一家的傳教對象是華人。沒想到踏上澳洲土地的第一項活動竟然是宗教! 朱雅丹熟悉的各種宗教節目,表現相當活躍。從她把我介紹給教友們時的那種神氣證明她早已是教友一員。另外我還有種直覺,她正竭盡全力與牧師一家親近,尤其和威廉親近。
我對宗教活動沒有興趣,十分拘束十分無奈又十分疲倦。隻盼望快些回家睡覺。
深夜,疲倦之極的我卻沒有了睡意。兩張折疊沙發床並列在空曠無物的大房間中央,躺在床上仿佛置身於巨大的洞穴,古怪的天光從沒有窗簾的窗戶滲進來,像是洞穴神秘的出口……我心裏發毛,害怕地蜷縮著身體。我開始後悔了,後悔離開舒適溫暖的家,離開父母的底護來到幾千裏外這可怕的地方 朱雅丹睡著了。聽著她不均勻的呼吸聲我想,她是我在這片陌生土地上唯一的依靠,但她能夠依靠嗎?越想越難受越想越沒了主意,我用拳頭封住嘴巴悄悄地哭了……
第二天清早我對朱雅丹說的第一句話是,咱們能換個住處嗎?不能。她沉穩地答道,打算換,也得住滿六個月。這時我才知道朱雅丹已經和房主簽了合同付了定金。
語言學校兩周後才開學,對周圍環境完全陌生的我隻能聽命於朱雅丹,而朱雅丹的生活已經完全融在教會裏。
每天下午,三位教會男生必定到我們的住所來布道(也幫我們做點粗活比如倒垃圾)。每隔一天我們去教堂參加慈善活動。禮拜天做禮拜。還有定期與不定期的教友。剩餘時間則用來讀《聖經》及翻看教會刊物。
我對宗教沒有興趣卻不得不跟著她。唯一的好處是可以用教堂的鋼琴些練習——在為唱詩班伴奏之後。我沒有地方練琴,我需要練習。
我不認為朱雅丹是個虔誠信仰上帝的女孩,也許我太敏感。虔誠的基督徒應該寬厚仁愛,她卻缺乏這種品格……
她幾乎不向我講自己的事情。我鬧不清她為什麼放棄了大提琴也不再繼續求學,我鬧不清她和父母的關係,她的家庭已經破碎了還是:頻於破裂,我鬧不清她的生活來源,也鬧不清她皈依上帝的原因在教友麵前,尤其在牧師和威廉兄弟麵前,她帶著溫雅端莊的笑容去做一切教會交給的事情,身手敏捷,完成得非常之好。可是和我單獨相處時,她一言不發隻埋頭翻看那些教會書刊,表情冷漠並且對我們共同的家務不聞不問。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她動不動就說,你能不能出去一下?隻要拿起_電話她絕對要求我回避。每次電話起碼二十分鍾,每天我起碼回避一百二十分鍾。
我猜她在談情說愛。和威廉嗎?看得出當她凝視金發碧眼的教會男生時,眼神特別飄忽。她住悉尼兩年了。兩年前在北京機場,她和男朋友魯麥分手時哭得柔腸寸斷,而現在她迷上了白上衣黑領結的傳教男生。她放棄了大提琴而讀《聖經》……她究竟要做什麼?
我讀不懂她。我隻有再次警告自己:想要成就事業可千萬別陷入戀愛!
想不到四個月後我竟然也陷入了。對方是語言學校的同學,—個黃皮膚藍眼睛棕色頭發的混血兒。是孤獨苦悶讓我接受了彼-得張的追求。
收費昂責的語言學校非常令我失望,說穿了,它隻不過是一幢為收學費租用的小二樓。退一步想,它既然滿足了外國學生出國留學的心願,學生還能要求什麼呢?
每天三節課,對話,答題,改題。程度非常淺。問答昨天幾點鍾起床今天幾點鍾吃飯之類。以我原有的水平,根本學不到新東西。我心中暗暗叫苦,天哪難道我必須在這個鬼地方煎熬上兩年半?如此,又何必停了鋼琴,掏盡父母積蓄從地球那一端飛來?!
彼得?張和我偶然在快餐店裏遇到,相互認出後坐到一張餐桌上吃比薩餅。我一言不發,低頭吃自己的那一份。他問我為什麼不高興,我說沒有可高興的事情。他笑起來,笑得十分爽快。他說他也沒有可高興的事情但他總是很高興,因為愁悶會在人體內產生毒素,可怕的毒素讓男孩很快變成老頭兒女孩很快變成老太婆。他說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為了保護自己的美麗,每分鍾應該微笑兩次每天應該開懷大笑三次。
他把我逗樂了。來到悉尼將近一個月,這是我第一次大笑。為此我感激他。
我和彼得張成了朋友。我願意和他聊天散步,坐他的二手車出去兜風。他不停地用滑稽故事和大笑讓我開心,和他在一起時我的憂慮煩惱一掃而空。
他貪玩,為找尋快樂出手大方。他不考慮將來,就像其他紈絝子弟一樣隻管舒舒服服享用父母的支票簿。
以我一向的標準,級誇子弟不在交往範圍之內,彼得?張是唯一'的例外。此時此地,他的笑聲和滑稽故事對我很重要,我是太孤獨太苦悶了。
他父親是福建人母親是烏克蘭人,五年前到澳大利亞開發荔枝種植,經濟效益十分可觀。三年前把他從閩南老家接到澳大利亞。他的英語程度太差,隻能在語言學校補習直到夠格去上大學。
我們交往的第二個月他擁抱了我,很輕柔很小心。我感到一種難以描述的溫暖,在這陌生的國度我沒有推開他。
我哭了。我需要溫暖。我把頭倚在彼得?張的肩上。我哭得很厲害。
他告訴我,我是她的第三位女友。第一位女友是老家的鄰居女孩,也是他的初中同班,他們常常躲在房後夾道裏親嘴。來到澳洲後,他在俱樂部裏認識了一個喜歡跳舞的火一樣熱烈的本地女孩,她非常主動地做了他的第二位女友,但很快她就轉移目標去找新的男孩。彼得張告訴我,從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會成為他的女友,他認為我具有他向往的、中國女孩兒的溫柔沉靜和忠誠,可愛又可靠。
當晚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我問自己愛彼得?張嗎?我從他的擁抱中感到的溫暖就是愛情嗎?心緒混亂的我已經無法弄清什麼是愛情。- 我默默地流淚,我很煩惱。我煩惱原先的一堆煩惱沒有去掉又添加了新的煩惱;我煩惱隻身異鄉無人可以傾訴;我煩惱一向依偎在父母羽翼下的嬌女孩此時裝了一肚子苦水卻必須每個月寄出平安家信……
黑暗中響起朱雅丹冷冷的聲音。她說,華采你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甜言蜜語,除非這男人心中有上帝。
我驚訝朱雅丹的洞察力,她完全了解我的心情了解我的煩惱,而我從沒有對她提起過彼得?張。
直覺告訴我,朱雅丹多半是在戀愛問題上出了麻煩才皈依上帝,才這樣冷漠又這樣敏銳。四個月後發生的事情證明了我的直覺沒有錯。
我對朱雅丹說謝謝。我漸漸安靜下來了……
第二天我去教堂練琴。牧師先生允許我在每日清晨練琴,我對聞雞起舞式的苦練始終不能適應,好些日子沒去練琴了。可那天,晨星還沒隱去我已匆匆跑向教堂。我心情沉重地責備自己:鋼琴生疏了男孩子卻追在後麵,這樣下去你會把自己給毀了!
空曠的教堂裏我彈奏起《熱情奏鳴曲》,是那種身不由己的憚奏。在我困擾時在我苦悶時我會不由自主求助於老貝這支光芒四射的鋼琴曲,猶如基督教徒用祈禱求助於上帝。鋼琴就是我的上帝,老貝的《熱情》即是上帝在雲端散發的靈光……
這是一次心靈的洗禮。當我合上琴蓋走出教堂,我的頭腦清爽我的肢體充滿活力〇 就在那天,語言學校第三節課結束時,彼得張的汽車已經等在校門口——與我預料的分厘不差。我知道我必須邁過這一關口。
你的氣色很好。彼得?張說,隨即用滑稽腔調吟誦起來:啊至高無上的女王,被您統轄的這顆心受盡了折磨……啊你要將它驅趕向何方?請吩咐吧露夭酒吧還是森林公園?他高興地問。
隨你吧我說。說完我鑽進了他的車子。
事情的進展比我預料的還要複雜。彼得張在去森林公園的途中停住車熱烈擁抱我並且要求做那件事。我推開了他,我說你瘋了。他迷惑不解地望著我,他說,你不喜歡?我說對我不喜歡。他說,那麼你為什麼和男孩子來往你為什麼做他的女朋友卻拒絕和他親熱?他說這沒有道理。我說,彼得張你誤解啦,你是我的朋友但還不是那種意義上的朋友,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我還沒有弄清我是否在談戀愛。即使我戀愛了也不會做那種事。他說,華采你天真得像嬰兒,現代人都做那件事隻要他們相愛。在愛上我的第三天就做了。記得嗎我對你講過羅絲是我的第二位女友。
我生氣了。我說羅絲是羅絲我是我。她叫羅絲她是澳洲女孩她媽媽在她十三歲時就教她如何避孕,她每年,不,也許她每半年更換一個男孩去愛。而我叫華采我是中國女孩我在乎貞操我能彈鋼琴我能用英語會話但是我的骨髓裏永遠流淌著中國人的倫理道德隨你怎麼看吧彼得?張,就是把我看成落伍的怪物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