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一身戎裝出現在諸位將軍麵前時,引起了一片驚歎。
“鍾離姑娘果然英姿颯爽,這分氣勢就連我們這群整日在疆場上打滾的也比不上呢!”田將軍哈哈笑著說道。
我笑道,有點矜持:“田將軍過獎了,先生呢?”
先生恰巧在這時進來,瞧見我時微微一愣,露出了個讚賞的微笑,接著轉身對田將軍道:“都準備好了麼?”
田將軍麵色回複了鄭重,點頭道:“準備得不能再完備了。倒是你,這次說不準受苦的是你啊。”
先生不以為意地一笑:“即使有萬一,龐涓一時也不會殺我,操什麼心!走吧,天快亮了。”
田將軍看著他滿不在乎的樣子,重重歎了口氣,揮揮手,率眾將出去了。
龐涓來得比預料中的要早許多,想是迫不及待了。我站在列隊中,看見他騎在高頭大馬上,那樣的趾高氣揚,一臉的得色,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和他並排的兩位主將模樣的大約就是他身後的軍隊
這時,對麵一人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人,是公孫閱。
他穿著一襲紫色綢服,腰寄一條紫金帶,在微亮的天色裏中很是搶眼。許久不見,他那副令人厭惡的高傲仍是沒變,即使是在這種場合,仍是一臉的自傲。
“不用擔心公孫閱,”身邊的先生淡淡開口,“今日的事態無論發展成什麼樣,他都隻是來看熱鬧的。”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龐涓終於沉不住氣了。
“田大將軍,三日期限已到,不知齊王……”我看到龐涓的嘴邊掛著一抹冷笑,似是嘲笑又似惋惜。
“大王已經答應龐元帥的要求了。”田將軍不耐地打斷了龐涓,口氣有些不善。
“如此甚好。雖然覺得對不住貴國和田將軍,可此事對於龐某著實重要,所以……”
田將軍再次打斷了他,聲音低沉渾厚:“要回孫臏真的對龐元帥如此重要麼,還是另有隱情?”
龐涓的臉色隱隱有些變了,卻仍保持著風度:“龐某不知田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也不想知道。就算有什麼隱情,那也是我們魏國的事。隻是如今正要緊的怕不是這個吧,我們還是盡快進行我們的交易罷。”
話音甫落,齊軍一片嘩然。龐涓這話說得著實挑釁,惹起了一片義憤。已有士兵沉不住氣了,意欲要上前拚命。我看看身邊的先生,隻見他向來溫和的臉冷得和寒冰似的,如漆如墨的瞳仁中卻帶著濃濃的哀傷。
田將軍的脊背微微僵直,我聽出他的口氣是極力忍耐的:“交易?龐元帥出言未免太……”田將軍在戰場上一向少話,今日破例地說了這麼多,無非是為了多爭取些時間罷了。
縱然我心氣再高,對自己的武藝再自信,在敵我懸殊的陣前,我的手心還是出了一把汗。想起先生之前雲淡風輕的那句“如今齊國的存亡全靠鍾離姑娘了”如今卻似千斤重擔般沉重,眉頭不自覺地鎖地更緊。
“田將軍還是少說廢話了,本帥隻問你一句,孫臏你交是不交?!”龐涓終究失去了耐性,有些暴怒地吼道。
相比之下田將軍倒是鎮定了些:“縱然齊軍將士們有千萬個不願意,可交出孫臏是大王的意思,我們做臣子的也隻能照辦。孫臏我們交出便是。”說罷側臉下了命令:“帶上來吧。”
站在先生另一邊的田國見狀,低低地對著先生說了句:“暫時委屈先生一下了。”便和我一道帶了先生行至陣前。
龐涓看見先生終於現身,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卻在聽到田將軍的話後凝住了。
“龐元帥想要回孫臏可以,”眼角的餘光裏田將軍的神色冷凝,說話卻是不慌不忙,“隻是人需得元帥親自領回。”
龐涓有些變色:“田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田將軍笑笑,不慌不忙道:“元帥不要誤會。我深知孫臏對於元帥的重要性,正是因為這重要性,才需元帥親自確認,以免造成不明不白的誤會。”
龐涓臉色白了白,田將軍這話顯然是暗指他陰險狡詐,於是陰陰地道:“好,親自領回便親自領回,本帥還正想與師兄好好敘舊呢。隻是田忌,千萬別玩什麼把戲;否則,齊國我可保不了。”說罷,欲催馬上前。
“元帥不可,”一直在一旁如局外人般看著這一切的公孫閱忽然發話了,聲音慵懶,“齊軍有詐。”
我心內一驚,看向他,也不知是不是多心,總覺得他眼中的焦點是我。現在天已經完全亮了,兩軍相隔雖然甚遠,人的麵容也不是非常看得清楚,可是對麵所有的眼睛都鎖在先生身上,公孫閱與我如此熟識,難保不會認出我來。
龐涓勒馬,有些意外:“有詐?何以見得?”看了半天,嘴角泛起一抹笑,和公孫閱低聲說了些什麼,便策馬朝這邊而來。而公孫閱的臉色卻是越發凝重,卻也沒再說什麼。
龐涓騎著馬,毫無顧忌地離這邊越來越近,他的眼睛一分也沒離開過先生,嘴邊那得逞的笑也越來越大。他不是沒見過我,而且以他的心機之深,也不會沒發現這裏的破綻,隻是他太過自信以致輕敵,而先生和田將軍賭的也正是他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