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斷情(1 / 3)

窗外似乎刮起了風。我離開齊國是正值深秋,如今已一月有餘,想是冬日也快了吧。我隻覺得我的心比那最寒的深冬還要冷。屋裏站了三個人,卻無人動作,也無人言語。我一動不動地站了良久,散發遮住了我的半邊臉,我覺得無比的狼狽。

半晌,我揚起臉,並不看身旁的男子一眼,隻看向仍是目瞪口呆尷尬站在關口的田將軍,輕聲道:“我走了,大將軍保重。”話出口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明明好好的,聲音卻哽咽無比。

田將軍沒有攔住我,他默默地為我讓開一條道。我也不多話,直直走了出去,長發飄在身後,竟扯得頭皮有些發疼。我沒有遲疑地走出那間屋子,翻身躍上屋頂。外頭果然刮起了風,我腳步不停,在相連的不相連的屋頂間穿梭。忽感到腿上刺骨地痛了起來,想是剛剛愈合的傷口裂開了。忽想起像我這樣的傷本不能使力,不禁扯嘴苦笑,手卻不可抑製地撫上了左胸——此時我的心,怕是比這腿上的傷更痛。

好在離進宮時的地方不遠,我便下了地,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這一片樓宇雖多卻是荒蕪的地方。在翻牆時覺得腿上的傷更痛了些,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狠心提了氣向牆頭一躍。卻不想力不從心,幾次沒躍過。覺得腿上一片濡濕,手一摸黏糊糊的,想是崩出了血。咬咬牙,再次使出了十分力氣縱身躍去,總算攀上了牆,又使力擺動了身子,將一隻腳搭上去。突然一陣更鑽心的痛從腿部向上直侵。原來是傷口碰上了粗糙的牆壁,身子一動之間,更是拉扯得厲害了。心想這擦在牆上的血跡是抹不去了,還是盡快離開的好。卻不想力已不從心,腿上的傷痛已耗盡了我大半的力氣去支撐,此時手上的力氣已然掛不住我的身子。但是若是摔在裏麵,怕是再也出不了宮了。於是又使勁將身子一擺,將手一鬆,便隻聽得耳邊呼呼的風聲了。這傷怕是又要養一陣子了,我一邊聽著風聲,一邊心裏歎息,隻是這藥錢怕是擔負不起了。

突然眼前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矯健如燕,下一瞬便隻覺腰間一緊,似是有人扯住了我的腰間綁帶,接著我被一個大力扯過,被動地落入一個帶著暖意的處所。

當我意識到那帶著暖意的處所原來是一個男子的胸膛時,我和他已安然落地。

我該是下意識地從他懷中掙開的,卻隻是睜著眼睛靜靜看他,冷冷的麵無表情。陳逸宇一隻手緊緊地攬著我的腰,皺著眉看著我,黑色的眼眸裏閃著深幽難辨的光,臉上卻並沒有半分發現我是女子而來的訝異。半晌,隻見他展眉勾唇一笑,懶懶道:“果然,我們緣分不淺。”

我冷冷地看他,下一瞬忽然出手,朝他的胸口擊去。他悶哼一聲,鬆開手倒退了幾步,卻並沒有因此變色,撫著胸依然笑得可惡:“沒想到你一個女子出手竟這麼狠。”

我淡淡冷笑:“陳逸宇,沒你的事了。我會給你既定的錢,明日到我住的地方取。”說罷忍了腿上的疼,往來時的路走去。

還未走出幾步,眼前又是一花,陳逸宇攔在我的麵前,臉上帶了點憂色:“你受傷了。”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腳步未停,繞過他時丟下一句話:“舊傷。”

他沒有再跟上來,卻沉聲道:“你要救的人……”

後麵的話被我的猛然轉身打斷了。我冷冷地看著他,麵容如寒冰般冷冽,卻發現他也收起了戲謔之色,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肅然。我曾好奇他為何對這件事如此上心,可現在卻不願再想起這些。我和他就這麼對視著,一白一黑,隔著幾步距離。黑夜中,我的長發迎著風如黑緞般飛舞;對麵的陳逸宇身著一襲夜行裝,雙眸直視著我,清亮深遠。終於我開了口,如輕歎般:“這件事,我不想再提。”

然而第二日陳逸宇卻並未來客棧,第三日也是。我決定不再等。然而我卻並沒有馬上離開涇陽。腿上的傷使我不能穿那些需要綁腿的男裝,我隻能暫時穿回女裝,這也使得我不便於行。然而真正的原因卻並非如此。

我仍是無法欺騙自己,我心裏那一方空落是如此明顯。這些天,每當我沉靜下來時,眼前便會不可抑止地浮現那張溫和俊逸的容顏,而唇上的冰涼溫度猶在。然而我的腦海裏卻又浮現了另一張絕美的臉:秋,那樣柔弱的秋,卻能如此幹脆利落地斬斷這段情,她,比我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