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簡和伊麗莎白準備把這個大好消息向母親彙報,她們去書房拿了舅舅的信就上樓去了。
凱蒂和瑪麗也在房間裏,簡大聲把信讀了一遍,貝內特太太的病在簡讀信的時候立刻就康複了。她欣喜若狂,大呼小叫地嚷嚷著要給麗迪亞做新衣服,感激弟弟的大恩大德,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女兒給大家帶來的羞辱和痛苦。
簡為了安撫激動的母親,讓她安靜下來,就告訴她舅舅可能出了一筆不菲的錢才能讓他們順利結婚。
貝內特太太可不管那麼多,她認為弟弟這麼做是應該的,她現在隻顧著興奮,終於有一個女兒要出嫁了,得好好張羅一下麗迪亞的嫁妝,準備開清單出來一一購買。她還打算出門逛逛,把這個大好的消息在鄰裏間宣傳宣傳,驕傲地接收他們的祝賀。
伊麗莎白受不了這些愚蠢至極的舉動,獨自回房間了,她想靜靜地把事情從頭到尾好好想想。
可憐的妹妹如今處在無比糟糕的地步,幸好還有挽回餘地,不至於一敗塗地。隻是,她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幸福,更不可能獲得財富和光榮。但是想想之前的擔憂,麗迪亞能得到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很走運的了。
貝內特先生曾經有過存錢的打算,希望在有生之年有點積蓄,好在自己百年之後給妻子和孩子留下些財產,好讓他們平安度日。麗迪亞的事讓他的這種念頭更加強烈,倘若以前節儉一些,手頭有些積蓄的話,也不至於現在欠下妻弟這麼大一個人情,目前還不知道他到底幫自己墊付了多少錢。而且如果家裏有些資產的話,怎麼會讓女兒嫁給了那樣一個無恥之徒還覺得心裏安慰呢!
從結婚之初到麗迪亞出生之後幾年,貝內特夫婦倆都沒有斷了再生下一個兒子的念頭,讓兒子繼承家業就不用為存錢發愁了,反正每年的收入絕對能讓家人衣食無憂的。結果兒子最終也沒有生下來,存錢的時機也荒廢了。貝內特先生給太太和女兒們留有五千英鎊的遺產,現在麗迪亞的婚約裏要求這五千英鎊裏要分出她的一部分來,而且除此之外每年再給她一百鎊補貼,這筆錢相當於她在家時每年的費用,因此也不會讓他覺得發愁,這些條件他都可以滿口答應。
貝內特先生雖然生性懶散,但遇事還是雷厲風行的,他很快就寫好感謝妻弟並完全答應女兒結婚所提要求的信,在第一時間寄了出去。
麗迪亞要出嫁的事傳遍了街坊四鄰,這消息已經成為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人們表麵上笑嗬嗬地祝福麗迪亞幸福,背地裏卻大發感歎,說她如今嫁了這樣一個無德之人,受苦的日子可就多了。
貝內特太太樂顛顛地走下樓來,兩個星期都沒有怎麼離開房間,現在終於神清氣爽地坐在餐桌前。五個女兒終於有一個即將出嫁了,她得意非凡,沒有一絲羞愧的感覺,隻是一門心思地嘮叨著麗迪亞的新衣服、新馬車、男仆女仆什麼的,她還尋思著在龍博恩附近為他們找個住處,好離她近一些。
貝內特先生等仆人一離開,就立刻反駁他的太太說:“我不管你怎麼給他們租房子,隻是有一點,我的家不歡迎他們來,他們得為自己做的醜事承擔責任,我是不會繼續疼愛麗迪亞的,她別想從我這裏得到一分錢的嫁妝。”
貝內特太太看到貝內特先生如此麻麵無情,傷心極了,她怎麼能讓女兒沒有嫁妝就出嫁呢!
伊麗莎白有些後悔把麗迪亞的事告訴給達西先生了,如果當時知道事情能有一個比較圓滿的結局,那麼對之前所發生的一切能盡量瞞住豈不是更好!
她倒不是因為怕達西會把事情傳播出去,她對他是絕對信任的;也不是怕他因此會對她有想法,她明白他們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就算是麗迪亞是正常而體麵地嫁給了威克漢,達西先生也不會願意與她結親的——這個家對他來說,實在是不盡人意啊,如今還進來一個被他鄙視的親戚。
伊麗莎白既懊惱又心痛,她在德比郡時非常清楚地感受了達西對她的熱情和厚愛,她也進一步了解了他的性格和為人,她知道他們兩個是非常合適的一對。如果他們二人結為夫妻,一定會生活得十分幸福快樂,可是現在,達西再也不可能對她關懷備至了,再也不會向她求婚了。如果他還會向她求婚,她一定馬上點頭的。人世間本來可以達成的一宗幸福婚姻就此消失了。
加迪納先生的回信很快就來了,他在信中表示十分願意為姐姐、姐夫一家效勞,請姐夫不必言謝。他還說威克漢表示不再回民兵團了,有個朋友願意幫助他加入正規軍,並給他謀取了一個職位。他承諾一定會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會和麗迪亞好好生活。同時威克漢還拜托福斯特上校轉告他在布萊頓的所有債主,他一定會盡快償清債務的,麥裏屯的債主們也同樣得到了這個消息。加迪納先生還說麗迪亞非常希望能見上父母一麵再隨丈夫北上,希望貝內特先生首肯。
貝內特先生和女兒們得知威克漢將離開民兵團,都覺得很合適,隻有貝內特太太認為麗迪亞應該和威克漢繼續待在民兵團裏,那樣大家會更快樂!
貝內特先生不願意讓麗迪亞回龍博恩,簡和伊麗莎白竭力勸慰父親接受了麗迪亞回家的請求。貝內特先生終於點頭答應了,他回信給加迪納先生讓小夫妻倆北上之前回家一趟。伊麗莎白沒有想到威克漢竟然表示要一同回來,她實在是不想見他。
麗迪亞回家的那天,貝內特先生一大早就派馬車去接了,貝內特府的一家人一直坐在客廳裏焦急地等待著新婚夫婦的歸來。
晚飯過後不久,馬車聲在門口嘎然而止,是麗迪亞他們到了。不一會,就聽到麗迪亞的笑聲伴著急促的腳步聲,貝內特太太迎了出去,眉開眼笑地擁抱了歡天喜地的女兒,並熱情地祝賀他們幸福快樂。貝內特先生的表情嚴肅而平靜,其他幾個女兒錯愕地看著喜笑顏開的麗迪亞和威克漢。麗迪亞非但不覺得羞愧,反而樂滋滋地請姐姐們給她祝福,威克漢依舊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對大家說著奉承話。尤其是簡和伊麗莎白,她們悲哀地發覺麗迪亞和威克漢沒有絲毫改觀,一如既往地不知羞慚為何物。
麗迪亞和母親話多得不知從何說起,威克漢正巧坐在伊麗莎白身邊,他竟從容不迫地向她詢問龍博恩鄰裏的情況,語氣還那麼鎮定自若。麗迪亞更過份,她毫不避諱地談起自己離開家後那些事情,完全沒有羞恥。她還問媽媽,是不是鄰居們都還不知道她今天結婚,她表示會很驕傲地告訴大家這個喜訊。
貝內特先生沉默不語,簡和伊麗莎白為這個妹妹痛心疾首。聽著麗迪亞和威克漢侃侃而談,伊麗莎白忍不住起身離開了客廳,她實在是受不了這對不知廉恥的夫婦。
麗迪亞夫婦倆在龍博恩隻能小住十天,全家除了貝內特太太對他們依依不舍,誰都沒有覺得他們留在家裏的時間太短。
麗迪亞向母親保證會留心幫姐姐們找到好丈夫的,伊麗莎白當時就搶白了她一句:“謝謝你,我可不喜歡用你那種方式找到丈夫。”
伊麗莎白看出威克漢對麗迪亞並不是情有獨鍾,但是麗迪亞看起來對威克漢是非常傾慕的。
麗迪亞非常想向姐姐們炫耀她的婚禮盛況,可簡和伊麗莎白都沒有一點興趣聽她講述。
“很奇怪你們為什麼不想聽,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們。”麗迪亞堅持要把她的婚禮前後的情況告訴兩個大姐姐,“我和威克漢是在克萊門特教堂舉行的婚禮,到了星期一的早上,我忽然非常擔心,怕出現什麼狀況婚禮不能照常舉行。我總想著我的威克漢會不會穿著我最喜歡的那件藍色上衣去教堂。你們知道嗎?我住在舅舅家的那兩個星期裏,基本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舅舅舅媽看起來並不喜歡我,我沒有參加過舞會,連劇院也沒有去過。在我焦急地等著婚禮的時間趕快到來的時候,舅舅被人喊出去談事,很久都沒有回來,我著急呀,如果再不回來,誰送我去教堂呢?不過還好,就算他不能送我,達西先生也可以替他送我去的。”
“什麼?達西先生?!”伊麗莎白萬分詫異。
“哦!這是個秘密,我說漏嘴了,威克漢知道了一定會責備我的。達西先生是和威克漢一起去教堂的。我不能再說下去了。我答應要保守秘密的。”
伊麗莎白非常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達西先生怎麼會出現在威克漢和麗迪亞的婚禮上呢?他怎麼可能參加自己最鄙視的人的婚禮呢?不能就這樣算了,一定要問個明白,於是,她馬上回到房間,提筆寫信給舅媽。她明確表示,雖然麗迪亞說那是個秘密,但她非常想知道,如果舅媽也信守承諾不告訴她的話,她也會想其他辦法知道的。
過了幾天,舅媽居然回信了,伊麗莎白拿著信獨自跑到小樹林裏仔細讀起來。
親愛的麗茲:
來信已經收到,你問的事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楚的,所以我用了一上午時間專門給你寫信。
你來信向我提出的問題,我非常吃驚,我認為你沒有必要問清這件事情,我和你舅舅都認定達西先生的所有舉動全都是為了你。
現在你聽我細細講給你聽,就在我離開龍博恩回到倫敦的那一天,我們家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就是達西先生。他和你舅舅在書房裏密談了好久,達西先生告訴你舅舅,他已經找到了麗迪亞和威克漢的下落,還多次跟他們分別談過話。我猜測,達西先生是在我們離開德比郡的第二天就趕到倫敦來的。他對加迪納先生說,這件事要怪他,沒有向大家揭露威克漢的真實麵目,否則不會有哪位姑娘會信任他並愛上他的。因為他傲慢的性格使他根本沒有興趣提到威克漢的名字,他完全鄙夷他的行為,認為他的惡劣行徑遲早都會公之於眾的。現在出了這等事,他必須承擔一定的責任,以此來彌補他無意間犯下的過錯。
達西先生在倫敦找了好幾天也沒有威克漢的線索,但他畢竟比我們更了解威克漢,不至於會四處碰壁。聽加迪納先生談起一個叫楊格太太的女人,仿佛是達西小姐曾經的家庭教師,因為某些錯誤被達西先生解雇了。這位楊格太太和威克漢非常熟,達西先生就是從她那裏打聽到威克漢的消息的。我想,他一定是花了不少錢才從楊格太太口裏套出他們的下落。
達西先生很快找到了他們的住所,他和威克漢密談了幾回,又找過麗迪亞,想勸她放棄目前不名譽的生活和處境,他會親自送她回到家人的身邊。可是麗迪亞死心踏地要跟著威克漢,絕不回頭,而且她相信威克漢總會娶她的,她才不在乎家人和朋友的感受。達西先生見狀隻好盡力撮合他們結為夫妻。當他再次找威克漢談話時,發現威克漢根本沒有一點打算娶麗迪亞的意思,他隻是因為躲債才從兵團裏逃走的,而且他還無恥地說麗迪亞的處境是她自己太過愚蠢,自找的。威克漢打算從兵團辭職,但之後也沒有具體的打算。而且他還是想去別處找一位富有的女子結婚,掙到一筆豐厚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