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屑紫渲的表現,但是白淺被她嚇得一愣一愣,安慰她說:“我沒事的。”
紫渲哭著說:“你如今是武林盟的少主,無論如何請千萬保重,以後武林盟都要依賴你……如果慕容盟主還在……如果他知道他的兒子在努力為他複仇,他不知道有多開心。”
白淺沉默了。
紫渲繼續說:“少主,武林盟在外的幾個暗使被人毒殺了,經過調查,發現是鳳曦微所為,她和她母親龍旖凰都不是好東西,您可能還不知道,她的母親生前與慕容盟主有過幾次接觸,龍旖凰竟然為了摧毀武林盟不惜色誘慕容盟主,盟主不小心受了蠱惑,這才冷落了你的母親,不然,您自幼也不會如此顛簸流離,吃盡苦頭……”
白淺吃驚的看著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紫渲低低的說道:“這已是陳年往事了,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是見少主至今還被蒙在鼓裏,紫渲於心不忍,少主你要知道,龍旖凰當年可是一個不折手段的狐狸精,欺騙了慕容盟主的感情,害死了他,甚至還害得您的母親流離在外……那種人生的女兒,也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您不知道,在當年……”
我覺得我聽不下去了,說了聲:“已無大礙,我明日再來看看。”後,迅速離開。
我對紫渲的鄙夷,更深了幾分。
無奈的是,白淺居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我考慮要不要告訴他真相,哭夠了的紫渲找到我,冷笑著對我說:“悠遊寡斷的人不會成什麼大業,他將來是要繼承武林盟的,冥湮你難道希望看到慕容被龍旖凰毀了之後,連他的兒子都要被她的女兒殘害麼?”
……或許,紫渲說的是對的,但這並不能減輕我對她的厭惡。
她說:“少主不是讓你去尋找血液極陰的人嗎?我怎麼見你整天無所事事的。”
我不想看到紫渲那副越來越刁鑽的嘴臉,於是側過身去:“如果什麼事都要我去親曆親為,難道武林盟養了一群和你一樣隻會說不會做的豬嗎?”
我張揚而去。
紫渲一定會氣得發抖吧。
唉,她什麼時候會被氣死呢。
我以為這世上不會有符合這項條件的人,但是,在不久後,找到了,我拿著寫著那個名字的信箋,心中不禁感歎。
真是孽緣。
這個時候,冬天已經過去了,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可是,依然很冷。
我把信箋直接給了白淺,他看了看,就捏成一團扔在廢紙簍裏,提了劍走出去。
他一直走到平時習武的場地,舞起長劍,木樁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的劍痕。
看來紫渲的潛移默化,並不是很成功。
後來白淺悄悄離開了好幾天,我和紫渲都沒有去查他去了哪裏,因為我和她都明白,他是去尋找答案了。
結果很令紫渲滿意。
白淺問我:“殺了她,我母親就可以複活了是麼?”
我說:“那個藥方尚需試驗。”
白淺點頭:“她殺了那麼多人……是該……償命。”我知道他為了說出這番話下了很大的決心,他的拳頭一直攥得很緊。
我說:“是,少主。”
接著,他向我擬定了一個計劃,他說他會負責把鳳曦微引出來,然後我再設法取到她的血,來試驗到底能不能製成死而複生的藥。
白淺說,不管成不成功,她都必須死。
他冷靜的說:“我不想欠她,如果在她死之前,你能把她的雙眼醫治好就好了。”
我說:“是。”
把已經雙目失明的小公主從皇宮裏引出來,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我很懷疑,可是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真的做到了。
在這之前白淺帶著我到他以前的家裏,他傷感的看著屋內的一切,因為幾月沒來,家具都已經蒙塵。
白淺對我說:“我不想看到這些東西。”
我找人把裏麵的家具都換成了新的,牆壁都粉飾了一番。
那股很濃的木質粉油漆味在開了好幾天的門後才稍微好些。
沒過幾天,白淺真的把那個小公主領到我的麵前,白淺指著我說:“這就是我的師傅。”
我看著小公主的麵容,略顯稚氣純真的美麗,眼角卻帶著一絲邪氣,七分像她母親,三分似她父親。
我看了看她的眼睛,趁她不在的時候,直截了當的下了結論:“她的雙眼已經無藥可醫,想要恢複視覺,唯有換一雙眼。”
白淺說:“真的沒辦法了麼?”
我毫不遲疑的點頭。
“那麼……就按照計劃行事吧。”
我根據鳳曦微特殊的體質,往藥裏添加特殊的藥劑,使得她時常感到疲憊無力。
趁著她熟睡的時候,便拿了匕首割破她的手臂,取了一點血。
這個小公主生性多疑敏感,為了不讓她查破,我隻有偶爾才給她添加使她昏沉的藥劑。
意外的是,她對白淺出奇的信任,白淺掰給她的謊言,她深信不疑。
我居然有些於心不忍,雖然知道這是使命,可是一個無辜的孩子為什麼要承擔她父母當年的罪過。
雖然這麼想,我終究是什麼都沒說,拿著她的血研製出了第一枚藥丸。
白淺當著我的麵掐死了一隻小狗,把屍體遞過來:“試試看。”
我把藥丸混合著水灌進小狗的嘴裏,等了好一會,卻都沒反應。
白淺癡癡的等著,這枚藥丸不知道承載了他多少希望。
過了一會,他驚喜的說道:“我摸到它的心跳了。”
他興衝衝的抱著小狗離去。
我看了看石室裏所剩不多的藥材,決定回一趟總部。
等我從總部回來,白淺生氣的告訴我,失敗了。
小狗終究還是死了。
我沉吟著:“尚需改進。”
上次取的血還留有許多,小公主的體質特殊,她的傷口不易愈合,流出來的血根本不受我的控製。
慶幸她看不到,居然也沒有起疑。
很快,第二枚藥丸研製成功。
白淺帶來了一袋麻雀的屍體,我用細小的木管把藥塞進它們的嘴裏。
這次很成功,白淺生怕再出什麼意外,盯著籠子裏已經活躍起來的麻雀一刻都不敢離開。
過了一個時辰,他終於鬆開眉心:“這次……成功了吧?”
我說:“應該是的。”
成功了。
白淺閉上眼:“那麼,給她喝最後一次藥吧。”
我把藥端去給鳳曦微,鳳曦微此時對我已經十分的警覺,她打翻了藥碗,怒視著我,逼問我是不是在打白淺的主意。
我沒說話,她很可憐,我不想再欺騙她什麼。
然後,白淺來了,化解了她的矛盾,夜幕臨近,白淺對我說:“把藥給我,你子夜再來。”
我依言離開,在酒坊喝了點酒,算準了子時再回去。
小小的庭院裏,白淺和鳳曦微分別坐在兩張竹椅上,鳳曦微已經熟睡過去,不,或許說是昏迷更為貼切。
我看到了小桌子上有殘藥的碗。
白淺扶著額頭,糾結的問我:“冥湮,你說……我是白淺,還是慕容淺?”
我說:“屬下冒犯了,雖說您該冠以父姓,可是屬下更喜歡白淺這個名字。”
雖然平時我都喚他為少主,但是在心裏,已經抹不去白淺這個名字。
每每看著他,我都想起他蒼老的母親。
把鳳曦微帶到我平時製藥的密室,把她捆在木板上,白淺很耐心的等她醒來,他緊緊的握著匕首。
後來她終於醒了,白淺也終於可以把一直醞釀在肚子裏的話說出來。
這些話很殘忍。
我不知道這位小公主有沒有後悔。
白淺漸漸失控,他厲聲的催促我,可是藥的時辰沒有到。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種折磨。
他想親手斬斷這份孽緣,於是他拿起了匕首。
門口突然傳來的厲聲打斷了他的動作,我吃驚的往出口看去,是那位叫昌錠的少將軍。
可惜……就差一步。
他心中一定很不甘吧。
一片混亂中我和白淺被昌錠帶來的人壓製住,我明白一切都已經徒勞,我突然想起鳳曦微有個哥哥,鳳祁寒。
太子的預言神準無比。
不禁啞然失笑,既然鳳祁寒肯放心妹妹獨自出門,必定有了最萬全的準備。
白淺輸得真慘……
在離開的時候,我施了一點小手段成功脫身,我不敢耽擱一路敢回武林盟,必須要和紫渲商議怎樣才能把白淺救出來。
紫渲也很焦急,她沒想過在最後的關頭竟然殺出個程咬金。
白淺行刑的日期判了下來。
我和紫渲最後決定,在他被押送法場的時候半途安排人馬劫人,這是防禦最脆弱的時候。
紫渲派出了武林盟一等一的殺手前去。
白淺被順利解救回來,可是看到他的樣子,我和紫渲都愣住。
紫渲氣急敗壞的甩了他一耳光,氣得哭出來:“為什麼你這麼不爭氣!為什麼你們都將被那對母女所害!為什麼你步上了你父親的後塵!”紫渲抓著白淺的肩,搖晃他:“你告訴我,你沒了眼睛,你以後還能怎麼辦?你以後還怎麼接手武林盟!”
白淺被她嗆得不知道怎麼回答,一下子觸動了傷口,從染紅的繃帶下流下了兩行血淚。
我攔住紫渲:“你冷靜點。”
我叫人把藥箱帶上來,替白淺上藥。
紫渲氣得拂袖離去。
血肉幾乎和繃帶連在了一起,狀況慘不忍睹。
或許是因為很疼,白淺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欠她了,不欠她了。”
紫渲完全不管他了,被白淺這麼一刺激,她一夜之間又老了許多。
後來,白淺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離他家不遠的竹林邊開了一家茶館,他竟然自己跑了出去,做一個免費的琴師。
我無法放任他不管,但是也說不過他,他如今又行動不便,我隻好有時間就在茶館裏呆著,忍受沒有酒喝的痛苦,到了傍晚就帶他回總部。
他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很清靜。
某一天,我去分支辦點事,回來的路上經過那家茶館,就想進去看看。
那時剛下過雨,竹林青翠得很漂亮。
我騎著馬繞到茶館的後門,把韁繩綁在一根竹子上,正想走進去,卻赫然發現白淺背著牆站著,他似乎在猶豫什麼。
我上前問道:“怎麼不進去?”
白淺一聽是我的聲音,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放鬆下來:“她來了。”
她?我怔了片刻才想明白,他說是那個小公主吧。
“我們回去吧,”他慢慢走來:“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裏了。”
我說,嗯。
天色還很早,我和他就慢慢的走回去。
白淺突然問我:“我想聽聽我父親生前的事,紫渲沒有完全告訴我。”
我想了想:“……真的想知道嗎?”
“嗯。”
我閉上眼,回憶起二十多年前,也是這樣的竹林,幽幽的琴音,那個白衣竹葉青的人……
我說:“其實紫渲和你說的,與現實完全相反,我一直陪伴在你父親身側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真的很愛龍旖凰,而那時,他根本不知道你的母親已經懷有你……”
腳步踏在滿地落葉上,漸行漸遠。
塵封的往事似乎一點一點展開在我眼前,我輕輕敘說,關於他的父親,他的母親,還有當年的一切……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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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搞定~至今毒公主順利完結,多謝大家的支持~
鳶準備爬去開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