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以恨為名(2 / 3)

白鷺不願意說下去,我幫她說:“因為你的父親已經逝世二十餘年。”

“哈……哈哈……我母親苦等二十多年就等來這個結果!”白淺紅了眼,一腳踢翻了炭火盆,冷冷對我下了逐客令:“請你滾出去!”

白鷺抓住兒子的手:“白淺!不可無禮!是我請求他說的。”

“娘……”

我對白鷺說道:“我想帶他去武林盟,讓他去見紫渲。”

白淺搶著回答:“我才不去!”他對我充滿了敵意。

“武林盟有你父親的心血,它曾經在你父親的心裏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嗎?重要到拋棄我和娘?!”年輕的少年殺氣騰騰的瞪著我,我歎氣。

“當年形式十分複雜,一時半會無法向你解釋清楚,如今你和你母親能回到武林盟,我保證會好好保護你們。”

“我不稀罕!”白淺快步走到門邊,指著外麵:“你滾出去,我和娘都不想再看到你!”

對於我這個給他們帶來噩耗的人,我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並不打算責怪他。

白鷺說:“護法大人別見怪。”

我站起來:“打擾這麼久,我也該離去了,這段時日我會暫時住在雲來客棧,你們要是有什麼困難都可以直接來找我,告辭。”

我謝絕白鷺的挽留,剛走出門,身後立刻傳來用力關上門的聲音。

他們一定會再來找我的。

我回到客棧,立刻聯係了暗使,讓暗使帶口信回武林盟目前的總部,告訴紫渲,我有私事處理,將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去。

暗使帶了紫渲的口信回來,紫渲很不滿,一直催促我盡快辦完事就回去。

一笑置之。

上了年紀的女人都是這麼喜歡嘮叨的麼。

我在客棧等了五天,偶爾去市集走走看看,也買了些小玩意回來,給客棧掌櫃留了話,如果有個姓白的少年找他,就請他到客房稍等。

第六天,他果然來了。

白淺拽著我的衣袖,又急又氣的說:“我娘要見你。”

我說:“好,”動了動手:“你先把手放開。”

再次見到白鷺,我沒想到她已經病得起不了床。

一邊放著亂七八糟的藥渣,什麼風寒,濕疹,補血的藥材都有,簡直就是一個大雜燴。

我冷冷瞥了一眼白淺:“你想讓你母親早死麼?”

說著去探白鷺的脈象,診斷過無數病患的我,此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訴說白鷺的病情。

白淺難受的說道:“自從你那一天離開,我母親就病倒了,換了許多位大夫來看,也吃了很多藥,卻不見起色……她說想見你,我隻有把你找來,你,你會醫?”

脈象的虛弱,我不禁低歎:“我本是醫者……白鷺你……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白淺急切的問道:“那,那你可有方法醫治我娘?”

“非是我不願意醫治,而是你母親不願意好起來。”

談話間,白鷺悠悠轉醒。

我對她說道:“若是還想不開,可以向我說,說出來了,就忘了吧,別再折磨自己。”

白鷺搖頭,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我怎能忘……我無法想象他孤身一人獨赴黃泉,我,我等不到他,找不到他,隻想追他而去,隻是白淺……”虛弱的女子抓住我的手,似是艱難的說道:“白淺……希望大人能照顧他,希望大人能看在他是慕容盟主兒子的份上……”

我打斷她未說完的話:“別這麼說,你還很年輕。”

白鷺哭著搖頭,什麼都沒說。

哭得累了,她漸漸睡去,我把她的手放回被褥裏,一轉身,看到白淺也是紅了眼眶。

我順手把藥渣都收拾了,用廚房現有的材料簡單燉了補湯。

說到底,還得她心裏願意好起來才行。

白鷺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白淺守在她床邊不敢離開半步。

可惜那天之後,白鷺再也沒能醒過來。

白淺冷靜得不成樣子,不停的用溫水去擦拭母親已經冷掉的手臂和麵頰。

我看到他的手一直在發抖,冷靜得心慌了。

他抱住白鷺的屍身,低聲哭泣:“娘……”

我按住他的肩:“節哀,你母親……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活下來。”

我發現我對生死看得很淡了,誰不會死呢?

我說:“我帶你去武林盟。”

白淺回應道,好。

他買下一個地窖,用了五天時間從護城河上運來許多冰塊,堆在裏麵,最後把他母親的屍身放了進去。

他說:“我娘沒有死,等我哪天有出息了,她就會醒來。”

他不斷重複著一句話,我娘沒有死。

寒冰映出白鷺的容顏蒼白可怖,盡管歲月風霜毫不留情的在她臉上刻下了痕跡,但是不難想象,她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很清秀可愛的。

白淺跪在屍體前許久,站起來,走到我麵前堅定道:“我和你走。”

我帶著他走進總部的那一刻,忽然有種極為強烈的預感,他和他父親一樣將是出色的領導人才。

總部大廳內,紫渲正氣勢洶洶的訓導著幾個辦事不利的下屬。

她匆匆瞥了我一眼:“冥湮,你終於回來了,”她又突然轉頭來:“你……”紫渲的目光越過我,看到了後麵有些緊張的白淺。

“我帶了個人來見你。”我站到一邊,紫渲完全看到了白淺。

“慕容……”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喃喃。

白淺說:“不……我不是慕容。”

我說道:“他是慕容盟主的親生兒子。”

紫渲一步步走到白淺的麵前,她的雙眼流露出疲憊蒼老的神態,她伸手去觸摸白淺的眉眼。

她哭了:“我相信,我相信他是……像,太像了。”

白淺有些懵,紫渲拉著他往後院走:“來來,一路上風塵仆仆的,累了吧,一會我叫人準備些吃的,你叫什麼名字?你母親是……”

跪在地上準備領罰的兩位下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我,我說:“你們可以走了,回到自己的崗位去吧。”

他們千恩萬謝後離去。

紫渲詢問白淺的家事,白淺有些不願意說,我便替他回答了,包括巧遇和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

紫渲為他的母親歎息,她對白淺說,以後就在武林盟住下吧,我讓人傳授你武功秘籍,給你銀錢珠寶,讓你好去複仇。

紫渲想了想,又說:“以後你不能再隨母親姓,你姓慕容,今後就叫慕容淺。”

白淺點頭。

我默默的倒了酒喝,這酒是新的,不如上次那家酒坊來的醇厚。

紫渲像是要擔當了一個母親的角色,在我看來,的確像。

但是……又不像。

紫渲笑著說:“你隻有學好了武功,才能報仇。”

“報仇?”白淺疑惑的看著她。

“你以為你父親是怎麼死的?是龍旖凰害死了他,如果你父親沒死,你母親又怎麼會因為悲傷過度死去?”紫渲微笑著:“你要為他們報仇,是龍旖凰,是皇室害死了你的父親,間接害死了你的母親,你是個孝子,怎能放著你父親生前的大敵四處逍遙?!”

白淺握住雙拳:“大敵……”

紫渲又要開始給人洗腦了,我無法反駁她,武林盟至今被皇室害成這樣,是事實,一直是仇敵,也是事實。

罷了……

“你父親和你母親死不瞑目,因為仇敵依然在外逍遙,”紫渲聲淚俱下:“如今他們都過世了,難道你不想報仇?”

白淺低著頭,抿著唇沉默好一會,他突然抬起頭說道:“我回家之前認識了一個人,”他說出了一個讓我和紫渲都意外的名字“鳳曦微。”

紫渲雙眼放出希望的光彩:“這就是你的機遇啊。”

我突然想起來前不久,有幾名屬下莫名被毒殺,看來和這位小公主脫離不了幹係。

白淺遲疑了:“可是……她救了我,她因為我……甚至瞎了。”

紫渲說:“這正是個好機會,你飽嚐失去父母的痛苦,也讓龍旖凰常常失去親生女兒的痛不欲生吧。”

白淺想說什麼,可是沒有說,他的思緒一定很複雜。

紫渲很激動的站起來,在屋子周圍走來走去:“明天起,我要在武林盟上下宣布,找到了慕容盟主的兒子!以後武林盟就是你的家,你就是這裏的少主!”

我握著酒杯,看了看那個大吃一驚的少年,笑著說:“少主。”

“不……我……”看著那個少年青澀不自在的模樣,倒也有趣。

紫渲探了探他的手脈,又去試他幾招,直直搖頭:“不行,不行……還需要更努力。”

紫渲問我:“帶他去密室如何?”

我說:“如今的武林盟幾乎都是你在做主,我能反對麼。”

紫渲幹咳一聲,說道:“我們走吧。”

她對白淺說:“你也來。”

算起來,這是我第五次進密室,但是帶陌生人進入,卻是她第一次。

紫渲用很複雜的方法開了密道裏的石門,密室裏整整齊齊的羅列著許多書架,箱子,裏麵是各種武功秘籍。

紫渲拿了一本,放到白淺手裏:“這裏還有一扇門,裏麵是武林盟積攢多年的財寶,等你成為武力高強,能獨當一麵的人,我就推舉你為新一任的盟主,並且把進入密室的訣竅交給你。”

這麼多年,紫渲從沒把這個訣竅向任何人提起過,如今卻這麼輕易的說出來,我總是覺得不對勁。

我順道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書,這路的書大多數都沒有書名,厚厚的皮革包起來,可以保存很久,我走到米事的最深處,隨意抽了一本很薄的書。

每次來,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我把書放到白淺的麵前:“你看看。”

他一字一句的閱讀下來,他的表情瞬間充滿了神采,請求的眼神看著我:“你能做到,對吧!”

我說:“條件太苛刻,需要一種很特殊的人血為輔料。”我一一解釋給他。

這是無意中看到的複活之法,已經久到不知道是哪個朝代遺留下來,裏麵要用上許許多多古怪稀少的藥材,這些藥材雖然稀少,但是依靠武林盟的勢力倒也不是很難尋到,隻是需要一個人的血,那個人必須符合許多古怪特殊的條件。

血既溶與毒,又要與毒排斥,而且屬性必須為極陰,卻又屬火為極陽。

這種古怪的屬性,哪怕是特意培訓的藥人怕是也無法達到這個水準。

看到這個方法,我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後悔這麼早就把慕容盟主的屍身掩埋,要是保存下來……要是……

二十多年了,他的屍骨早已經腐爛,我不禁深深懊悔。

又忽然想到紫渲,當年他被假死藥腐蝕得那麼嚴重,在我束手無策的時候去求她,她也不肯讓我進密室來尋找救治的方法,紫渲對他怕是已經失望倍至了。

白淺聽著聽著深深皺起眉,我淡漠的看了看紫渲:“如今你已經貴為少主,身為下屬我自當竭盡全力的尋找。”

隻是希望微乎其微。

那個冬天,白淺十分努力的習武,紫渲教導他的,稍稍指點一兩次他就全學會了,真是個奇才。

他常常早起舞劍,漫天雪花裏白衣翩翩,劍花宛轉,輕易的把梅枝劈成粉碎。

我曾經監督他習武,從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裏讀出他煩躁的心思。

難道是因為那個小公主嗎?

我一邊溫酒一邊聽下屬打探來的消息。

淺淺抿一口,細品著酒的甘醇餘香。

賞雪,飲酒,愜意悠然。

隻是,一想到這種日子不會長久,就不禁歎息。

白淺習武時受了傷,紫渲匆匆派人把我請了過去,我看了看,白淺受的傷並不嚴重,隻是普通的劍傷,紫渲太大驚小怪了。

我給他上藥,紫渲在一旁緊張的看著,然後握住白淺的手,竟然掉下眼淚來:“以後要小心點,看到你受傷,真的比割在我身上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