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在我身體裏的意思就是隻有我一個人嗎?”我驚訝道,“不要,我才不要自己跟自己提親,好丟臉。”
如果不跟他分開,怎麼跟爹娘通氣啊,他會一輩子纏著我。
他閉上雙眼,歎息道:“那我就隻能招替身了。如果沒有意外,趕牛的村民很快就會過來水灣給牛喝水。”
我小時候聽說過水鬼招替身的故事,就是將活人拉下水,代替自己做水鬼。然後他自己的靈魂得到解脫,就可以回到岸上或者投胎轉世。說起來,秦水修在秦水灣待了五百年,還從來沒有招過替身,難怪我爹娘要我拜他當幹爹。
我不可以那麼自私,為了自己的幸福害死別人。
盡管我怎麼都不情願,我還是說了:“不要招替身了,你還是附在我身上吧。”
秦水修當即就靠近了我,我的鼻尖剛觸碰到他冰涼的鎖骨,跟著我打了個冷顫,他就進入了我的身體。這種感覺很奇妙,身體冰冰涼涼的,很輕飄,很舒適。
我還在想該怎麼做,身體自己就動了。
我有意識,但肢體完全不受我的控製,縱身一躍就跳出了水麵。秦水灣不淺,我嚇得差點都停止心跳了。
他也不跟我商量,直徑就到了鎮上。剛到鎮口,打摩的小哥就認出了我,因為我個把鍾頭前,才坐他的摩托回的村。
小哥很熱情,就衝我打了一聲很普通的招呼,說:“妹子,你怎麼剛回村又到鎮上來了?”
秦水修可不樂意了,還真把自己當成我未婚夫了。他用我的嘴巴,惡狠狠地回人家小哥道:“沒話別找話。”
小哥衝我尷尬一笑,也沒跟我計較,默默地玩手機去了。
我很想跟那位小哥說隻是開個玩笑,但是我說的話隻有秦水修聽得到。他就這麼給我得罪人拉仇恨,氣死了。現在還沒結婚,要是真跟他結婚,以後還得了。
秦水修頂著我的軀體,來到了紙紮鋪。管紙紮鋪的老板要了一頂紙糊的大紅花轎,然後買了八個紙紮的轎夫,還有一些敲鑼打鼓吹嗩呐的。
我瞅著紙紮的轎子和那些染著兩團腮紅的紙人兒,心裏一陣陣發毛。天呐,他是要我坐著紙轎子嫁給他這個水鬼。
紙紮鋪老板好像懂點道行,定睛打量了我半晌,問:“你倆結婚用?”
秦水修沒回他,老板暗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臨走的時候,老板讓店裏的小夥計把我們買下的那些東西都搬到後街老巷子燒了。小夥計一邊燒一邊報秦水灣的地址,還說這些紙人是專門冥婚用的,他們都懂怎麼做。
我心裏直打鼓,沒想到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
秦水修料理好了婚娶用的,這才帶我回到了我家裏。
俺爹瞧見我回來了,第一句話就問:“喊你去拜你幹爹,你又瘋哪去了,這半天才回來?”
我心裏沒好氣道:以後都不用去拜了,俺幹爹降輩了,馬上就要拜您老人家為爹了。
我在身體裏衝秦水修喊道:“那個,‘幹爹’,你總得放我跟我爹娘說幾句話吧。”
秦水修在我身體裏說:“我不是你幹爹,我是你丈夫。”
“不管是什麼啦,沒理由不讓我跟爹娘說話吧,除非你想娶個不孝女做老婆。”我說。
他沒有回話,我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可以控製身體了。
我趕緊將爹娘拉到一起,急忙對他們說道:“我真的見到水鬼了,水鬼根本就不想收我做幹女兒,他要我做他的媳婦。”
“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啥?虧你幹爹保佑你長這麼大。”娘嗬斥道。
我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大嚷道:“你們的女兒就要變成水鬼的新娘了,到時候就真成死丫頭啦!”
俺爹倒是很鎮定,平靜地問:“女人家家就喜歡咋呼,嚷嚷什麼,有啥好嚷嚷的。把話說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爹,你們把我過繼給水鬼的時候,就沒打聽清楚嗎?人家是個年輕小夥子,死的時候才25歲,現在他要我跟他結婚。”我哭著說。
爹撓了撓頭,琢磨了一會兒,又問:“你說的是真的?”
“她說得是真的。”
秦水修突然用我的嘴巴說道,但是發出來的是他的聲音。
爹娘頓時大驚失色,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詫異和惶恐。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父母這個表情,看他們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像看怪物一樣的表情。
“二位不必驚慌,我此次是為提親而來。”秦水修掃視了一眼屋子繼續說,“當初你們單方麵將秦丟丟過繼給我,我沒有接受。我並不是把她當成幹女兒在看待,而是作為新娘在庇佑。她對我來說是唯一的,我今晚上就會娶她。這來是通知你們的,你們準備一下。”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想抽自己大嘴巴子,我的嘴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俺娘聽完以後,基本上傻了。
還是俺爹沉得住氣,慢條斯理回秦水修道:“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們得張羅一下。按規矩,娶親之前男女雙方不得見麵。你先回去,到了天黑之時你再來迎親。”
“那好,天黑之後,我會帶著迎親隊伍從水灣過來。”
秦水修說完,我身體一鬆,感覺到他已經離開了。
“他走了。”我說。
俺爹雙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他還,還有迎親隊伍?”爹不可思議道。
我點了點頭。
“那就糟了,他一個人來還能糊弄,要是還帶著一幫子小鬼來,我們怎麼收拾?事情萬一鬧大了,鄰裏鄉親不得笑話俺們。”
我皺著眉不敢吱聲,我當時哪裏想到這麼多,隻想能拖一陣是一陣。要是讓爹知道請迎親隊伍是我的主意,還不得揍我一頓。
娘這會兒也緩過神來了,唉聲歎氣道:“俺的娃啊,你命咋就這麼苦。當年神叨子說要把你過繼給水鬼,保你無病無痛,沒想到竟招來這麼檔子事。”
神叨子將近五十來歲,是個半灌水的道士,聽說有那麼一點點本事。但是在我們這些年輕人看來,他就是一騙吃騙喝的神棍。
爹雙眼一亮,拍著大腿說道:“我這就打電話給神叨子,把他請過來,問問他怎麼解決這事。”
這個電話打得也不是時候,神叨子這會兒子正在村裏跟幾個寡婦吹牛聊天。那些寡婦成天閑著沒事幹,頂著貞節牌坊又不找老伴。要麼逗逗沒婆娘的和尚道士,要麼就是扯扯張家多長李家多短。
俺爹把我的事情在電話裏跟神叨子一說,那些寡婦聽了以後馬上開始瘋傳。還沒等到神叨子跨進我們家的門檻,村裏沒事幹的人基本上都進了我們家院子。
站著說話不閑腰疼的人說:“秦丟丟從小過繼給了水鬼當女兒,現今又要嫁給水鬼幹爹當媳婦,真是亂得可以。”
心腸慈悲的又說:“丟丟這丫頭命苦啊,恐怕是活不過21歲了。”
俺娘聽到這些話,在裏屋一把一把抹眼淚。
我瞅著心疼,安慰她道:“就算嫁給秦水修也沒事,我已經去過他家了,死不了的。你看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麼,他隻是娶我,又不是吃我。”
爹把神叨子請進裏屋,還沒商量,神叨子就掐起了指頭。我看到他那副神叨叨的樣子就擔憂,他師父給他的名字還真沒白起。
神叨子掐了掐,又自個兒嘀咕了幾句什麼,跟著對我說:“丫頭,這回你是非嫁不可。”
我不依道:“那怎麼成,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神叨子又問我:“那水鬼可叫秦水修?”
喲嗬?沒想到這神叨子還真有兩下子,連水鬼的名字都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
神叨子晃著腦袋,悠哉地說:“山人自有辦法。”
俺爹拆台道:“剛才我們進來,聽見你跟你娘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