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束光從遠方照來,男生和陳轍的眼睛被刺痛,但又忍不住向光源看去,黑夜中的純白色光束讓陳轍想到了小時候看的科幻片中ufo發出的光,會有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從那束光中走出來。
汽車在路邊停下,一位穿著運動服的男子打開車門跑到來傑身邊。他指著地上的來傑向陳轍和男生問:“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突然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男生回答。
運動服男大概是發現了來傑和男生的臉色不正常,或是聞到了他們身上的味道:“你們喝酒了?”
“……嗯,是喝了,但也沒喝多少。”
運動服男靠近男生嗅了嗅,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接著看向陳轍:“你也喝了?”
“我沒有。”陳轍說。
運動服男提了一下褲腿後蹲下開始檢查來傑,同時自我介紹:“我是一名醫生。”
“這麼巧!這胖子運氣太好了!”男生鬆了一口氣,拎著校服的領口呼呼地扇,“醫生,他到底咋了?”
“他有低血糖嗎?”
“啥?沒有吧,他長這麼壯還有低血糖?”
“低血糖與一個人的外形無關。”
“他犯低血糖了?”
“嗯,你看他自己都點頭了。應該是喝酒引起的。”自稱醫生的運動服男簡單的檢查一番後說出自己的結論,然後他站起來回到汽車裏,從車裏拿了什麼後再次回到來傑身邊蹲下。是輸液用的玻璃瓶,裏麵裝有透明的液體。運動服男已經在從汽車走到來傑身邊的這段距離裏將瓶子打開了,他扶起來傑扶後把透明液體灌入其口中,然後一翻手掌,一包餅幹出現在他的手裏,來傑像餓死鬼一樣對著餅幹狼吞虎咽。
“先喝點葡萄糖,吃點點心吧。”醫生站起來對男生和陳轍說,“高中生就喝酒?”
男生咳嗽一聲轉頭看向別處。來傑咽下最後一口餅幹後,像剛得救的落水者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來是恢複過來了,不過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又等來傑緩了口氣後,醫生送他回家。高個子男生被驚得酒醒了大半,悻悻跨上公路車不打招呼的離去。陳轍等著他的身影消失於路燈的邊緣後轉身重新扭動電動車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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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陳轍確定身上沒有酒臭味後拿出鑰匙打開家門,在掏鑰匙時覺得貓眼好像比平時暗。打開門,客廳一片漆黑,果然沒有人。他把書包扔到地板上後舒展著肩膀向自己的臥室走去,路上順手將上身的校服脫了下來。他伸手將臥室的燈打開,白熾燈發出的冷色調光芒似乎讓屋裏的溫度下降了幾分。他將衣服扔到床上,轉身回到玄關拿自己的書包,白光從臥室延伸到客廳,除了廚房方向傳來的冰箱的嗡嗡聲外這個家裏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他從進家門的那一刻起就在猜想著家裏其他人到哪裏去了。現在他提著書包重新站在家門口,依然沒想明白。爸媽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自從他上高中有了晚自習後,每次回到家都會看到爸媽躺在沙發裏看電視,從來沒有發生過回到家沒有人的情況。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來自爸爸或媽媽的未接電話,同時姐姐依舊沒有回複短信,難道是三個人要為自己的成人禮準備驚喜嗎?這個想法一出現就被陳轍立刻否定,他的爸媽絕不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想再多也沒用,於是他幹脆拿出試卷開始繼續做自習課上沒寫完的作業。
四十分鍾後,陳轍停下手中的筆,他有些口渴,便起身走向廚房。在離開書桌前,他發現自己在這麼長的時間裏隻寫了兩道計算題,他明白自己無法集中精神寫作業的原因,於是拿起桌上的手機撥打了媽媽的電話,幾聲鈴響後,對方接起電話。
“媽,你跟爸還有姐去哪兒了?”
“哦,小轍啊,你回家了嗎?你餓不餓,家裏沒飯了吧,要不你去買點方便麵吃吧……”
媽媽的話還是很囉嗦,隻是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我來跟他說吧。”陳轍聽到了爸爸的聲音,“小轍啊。”
“爸。”
“我跟你媽在醫院,你姐受傷了。”
陳轍正在查看冰箱裏存放的物品,聽到爸爸的話後,他的心髒仿佛被冷氣侵蝕。
“我姐怎麼了?!”
“她回家路上不知道被什麼人襲擊了,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但還在昏迷。你別著急,在家裏好好待著,一會兒你四叔和你姑姑就去咱家陪你,你哪兒也別去,等他們到……”
陳轍再也聽到到爸爸說什麼,有關姐姐的那些話像濕膩的觸手般鑽進陳轍的大腦中。他的腦海中不斷出現一個畫麵——漆黑的巷道裏,陳染背後突然出現一身黑衣的歹徒,他捂住陳染的嘴,另一隻手握著刀子不斷刺著陳染的腹部,她哭了,淚不斷的往外流,她看著前方,看著她的弟弟,同樣巨大的疼痛在兩人身體裏膨脹。陳轍突然有把所有東西都砸碎的衝動。
他知道不能再在家裏待下去,意識到這點是因為他看到自己拿著鑰匙鎖門的手在顫抖,樓道中石灰的味道刺激著嗅覺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
正當陳轍匆匆往樓下趕時,一個身影從樓梯轉彎處拐出來,兩人差點撞到。對方的氣息和著裝讓他感覺熟悉,是一個曾經見過的人。平時陳轍與同一單元的其他住戶沒有任何的溝通,在樓道裏相遇都是雙方相互側身而過,從未打過招呼。陳轍無法認出對方是來自哪一戶人家。他心急如焚,低著頭閃身繼續往樓下跑。
“哎!”
那個人說話了,陳轍的臉上浮現出不解和慍色。不會說一句問候的鄰居為何在這時突然搭訕?
“你好,又見麵了。”對方繼續說道,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讓陳轍不知不覺間停下腳步思索起答案。
“你的同學已經沒事了。”對方又說道。
是那個醫生。陳轍終於反應過來。他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見到這個人,臉上不自覺地露出警惕的神色。
好像是為了打消陳轍的疑慮,醫生主動笑著說:“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姓林,叫林靜安,住你家對門。”
陳轍想起前幾天媽媽說過對門的新住戶來了。沒想到就是他,也沒想到兩人會以這種方式認識。但他現在沒心情聊家常。
“你好。”陳轍回應後繼續往下走,兩人在狹窄的樓梯間擦肩而過。陳轍瞄到對方好像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但對方沒繼續發聲他便不再理會,直到林靜安站在家門前看著陳轍的背影,一番猶豫後開口:“那個!”
陳轍聽到呼喚後慢慢回頭看去,眼神中帶著更多的不悅。
林靜安好像被陳轍的眼神嚇到,有些緊張地說道:“剛見麵就說這種話我也覺得很抱歉,如果我猜錯了請你權當是我的胡言亂語。”
麵對囉嗦的新鄰居,陳轍眼神裏的怒氣逐漸攀升。
“我是說,”林靜安繼續說道,“你和你那個同學,就是剛才低血糖發作的同學,你們之間關係不好嗎?
林靜安舔了一下嘴唇:“低血糖嚴重時是會致命的。而且他低血糖發作的地方正好是河邊,如果不小心掉入河裏,引起幹性溺死的話……”林靜安撓了撓頭,全然不在意自己毫無邏輯的話語是否有人能聽懂,繼續說著自己腦中的推測,隻是語氣中已經沒有了疑問和任何起伏,然後他說出了最後的問題。
“你想殺了那個人嗎?”
聽到這句話的陳轍向下邁了一步後才再次轉頭看向居高臨下的林靜安,這個年輕的醫生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局促。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陳轍露出大大的笑容,“是啊,我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同學?”
“是嗎?”林靜安的薄唇間發出這兩個音,他確定自己聽到了對方說的話。
是啊。
那個少年這麼回答他。
這算是承認嗎?
漆黑的房間中,林靜安用背抵著沒有暖意的防盜門,想著剛才那個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