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安說至今他還記得他的媽媽說的那句話,在一間還算寬敞的老舊客廳裏,大人們或愁眉苦臉或憂心忡忡,時不時偷偷看他一眼,生怕他發現。他明白他們都是好人,若再隨隨便便離開會讓他們更著急擔心,但那時他心裏隻想著找到妹妹,他覺得福利院裏不安全,妹妹就是從那裏消失的,他也不願意將妹妹的事情告訴那家的人們,他覺得這是自己的事情,那家人已經幫了他很多,不能再因為他自己的事情而給他們添麻煩——要不說小孩子的想法難以理解呢——就在他猶豫開口提出離開的時候,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站起來走到了他麵前,之前也是這個女人找到了再次偷跑的他,當她找到他時立即蹲下抱住了他,有淚從她眼睛裏流出來。這次那個女人如當時一樣在他麵前蹲下來,輕輕撫摸他的頭發,溫柔地說‘願意阿姨陪你長大嗎?我們一起生活好不好?’”
“他遇到了好人。”陳轍說。
“是啊。”王滌抓了抓後頸處的發梢,“他說是妹妹在保佑他。”
少年的目光垂落了下去。
王滌:“新的家人為他考慮了很多,他奶奶去辦戶口的時候擔心孩子將來在學校會因為特殊的身份而受到欺負,就花了點錢打點,沒辦出假的出生證明,就把收養他的時間提前了。加上福利院害怕再有一個孩子失蹤他們擔不起責任,就借助當年檔案管理不嚴之便掩蓋了林靜安存在的痕跡……導致我們調查林靜安時出了岔子。”
“這件事會追究他的家人的責任嗎?”
“即便追究也沒什麼用了。”王滌停頓了一下,“不過隊長讓負責調查林靜安的刑警寫檢討去了。”
“那林靜安最後會……”
“我都說了不用擔心,這次他沒攤上大事,用不了多久就能生龍活虎了。”
陳轍下巴微動,算是接受了王滌的安撫。兩人之間再次陷入寂靜,快要走到樓梯前時,周聞的人變少了,王滌突兀地對走在自己前麵的陳轍問道:“我聽說了27日那天發生在蘇堂家的經過,當時你所說的蘇照自殺的理由……是真的嗎?”
陳轍放緩了步子,幾步之後最終停了下來,他沒有轉身,隻是頭顱微微轉動,王滌看不見他完整的嘴唇,隻能根據嘴角判斷他確實說話了。
“不知道……”少年對他說。
陳轍抬腿邁上台階,聽到身後的王滌朝他的背影說道:“林靜安讓我帶一句話給你——那個時候你沒有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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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飄散著甜膩的花香,長著青苔的舊紅磚路上綴著星星點點的落花。
陳轍和王滌各抱著一摞書來到約定的樹下。石凳上,陳染疲憊地閉著眼眸,潔白的眼瞼滲透出微細血管的淡紅,成為那張精致的臉上唯一鮮豔的色彩。金色的陽光盛在長長的睫毛裏。
王滌動了動下巴示意自己先去開車,陳轍點了點頭。
一隻山雀收卷羽翼落在枝頭,葉片相互碰觸出“沙沙”的聲音。陳染睫毛翹了一下,然後她睜開雙眸,看見弟弟站在眼前。
“都搬走了嗎?”
“搬走了。”
陳染離開石凳向弟弟伸出手,陳轍晃了晃腦袋表示不用幫忙。
“走吧?”他對姐姐說。
陳染撫平衣服的褶皺陪在弟弟身邊。周圍人們來來往往,各色聲響交織一片。她眨了一下眼睛,輕輕說道:“小轍,考完試後願意聽姐姐說說話嗎?”
陳轍的嘴角綻開,他的話語劃過飄散的花瓣:“我也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不久後,淡粉色的花瓣歸於了泥土,然後,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