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千萬不要把我錯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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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不久以後我將向人類提出它所麵臨的最重大的要求，談一談我是誰看來是我義不容辭的了。其實，世人應該知道我是誰，因為我沒有使自己“未被證明”。但是，世人對我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僅此已表明了我的使命的偉大與我的同時代人的渺小之間的不相稱。我靠我自己的信貸活著，我活著也許隻是一個偏見？……我隻要和來上英加丁（Ober-Engadin）度夏的任何一個“有教養人士”交談，便可向自己證實我沒有活著……鑒於這種情況，我便有了一個完全違反我的習慣、更有悖我的驕傲本性的責任，即如此宣布：聽哪！我是某某人。千萬不要把我錯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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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說，我決不是一個妖怪，一個道德怪物——我甚至是與一向被尊敬為有道德者的那種人相反的一種天性。私下說說，在我看來，這正是我的驕傲。我是哲學家酒神的一個弟子，我寧願做一個放蕩鬼而不願做一個聖徒。但是，請讀一讀這本書吧。也許我做到的隻是以一種快活友善的方式表達了我的相反天性，除此以外，這本書也許別無意義。如果我有所許諾，唯一想要許諾的事便是“改善”人類。我沒有建立任何新偶像；我還使舊偶像明白了用泥足站立是怎麼回事。推翻偶像（我給“理想”命的名）毋寧說是我的本行。當人們虛構一個理想世界時，他也就相應地剝奪了現實的價值、意義和真實性……“真正的世界”和“假象的世界”——直截了當地說：虛構的世界和現實……迄今為止，理想的謊言始終是對現實的詛咒，因為它，人類自身已經從骨子裏變得虛偽矯飾，乃至於崇拜顛倒了的價值，仿佛隻有它們才能確保人類的繁榮、未來以及對於未來的高尚權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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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懂得呼吸我的著作的空氣，他就會知道這是一種高原的空氣，一種強勁的空氣。一個人必須是為這樣的空氣而造就的，否則就難保不感冒。冰天雪地，煢煢孑立——然而萬物多麼肅靜地臥躺在光明中！呼吸多麼自由！內心有多少感受！——如同我一向所理解和體會的，哲學乃是自願生活在冰雪中和高山上，探究生存中一切陌生和可疑的事物，一切曆來被道德所禁止的事物。憑借我在禁區中如此漫遊所獲得的長期經驗，我學會了用一種全新的眼光去考察迄今為止道德化和理想主義化的根源，哲學家們的秘史、他們赫赫名聲的心理學在我麵前真相大白了。——一個心靈能承受多少真理，敢於冒多少真理的危險？這愈來愈成了我的根本的價值尺度。錯誤（對理想的信仰）並非盲目，錯誤是怯懦……認識上的每個成就、每個進步都來自勇敢，來自堅強克己，來自潔身自好……我並不反對理想，我隻是在它們麵前戴上手套罷了……被禁的光榮：我的哲學將在這個標記下一舉勝利，因為曆來被禁的基本上都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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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著作中，我的《查拉圖斯特拉》獨具一格。我以之向人類作了空前偉大的贈禮。這本書帶著響徹千古的聲音，不僅是世上一切書中最高的書，真正高原空氣的書，把人類萬象留在了它下麵遼遠的下界，而且是最深的書，它產生自真理最內在的寶藏，是一口永不枯竭的井，無論哪隻桶放下去，沒有不吊起滿載的黃金和善意的。在這裏說話的不是“先知”，不是兼有疾病和強力意誌的那種可怕的陰陽人，所謂的宗教創始人。人們首先必須正確地聆聽這張嘴發出的聲音，這寧靜的聲音，切勿把悲憫之情竄入它的智慧的意蘊中。“最平靜的話語卷起風暴，以鴿足駕臨的思想支配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