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王天從陳管理那兒沒有借到一分錢，還後悔去了她家，後悔自己怎麼會找她借錢，想想，都是大牛那一句話。想想，也怪自己太沒有頭腦了，憑空就聽了陸小露的話。陸小露要借錢，總該說個理由吧。
王天睡不著，想翻身又怕把身邊的朱芳芳弄醒了。王天因此把半個肩膀睡得又酸又疼。
你睡不著了吧？黑夜中的朱芳芳突然說話了。
你也沒睡？
你把我七百塊錢借給誰啦？借給段麗啦？
沒有，我誰也沒借。
錢還在你身上？你裝那麼多錢在身上幹什麼？人家段麗……
王天很煩了，他說，你少說兩句，七百塊錢還算錢啊，我也不亂花錢，男人身上哪能沒有錢？
說來奇怪，和老婆吵一架之後，反而犯困了。迷迷糊糊中，王天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家了，一腳踩到了狗屎上，狗屎太臭了，惡臭，讓他無法入睡。王天覺得這是個好兆頭，要交狗屎運，要弄到錢了。
王天踏踏實實地睡到上午十點鍾。
王天不見了身邊的朱芳芳，
王天知道朱芳芳在幹什麼，她又到衛生間大解了。
人呢？王天大喊一聲。
我在這裏……朱芳芳的聲音果然從衛生間出來了。
幾天啦？
五天了。
又五天啦？你遲早給屎憋死！你慢慢屙，我可幫不了你了，我出去有事。
你別帶那麼多錢……
王天已經聽不到她的話了。王天放門就走到了巷子裏。
王天在巷子裏又碰到了大牛。大牛跟王天招招手。王天以為大牛給他找了一份工作了，遂走過去。大牛說，你小子還不知道，你還有心到處瞎逛。
咋啦？
大牛笑笑地看著王天，大牛說，我可什麼都不能對你說，我要是說了，我這小命就難保住了。你別看我大牛敢跟你狗日的牛，我可是也知道怕的，好了，小子，再見吧。
你等等，你是不是知道小露的事？
不知道不知道，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你現在不是到處借錢嗎？你趕快借去吧。
王天可不是傻瓜，他從大牛的話裏聽出了什麼，也嗅到了什麼。王天便有些急不可待地在棋牌室裏小聲問陳管理，你說借錢給我的……
陳管理偷眼瞄一眼棋牌室，惡狠狠地說，不借！
王天被陳管理弄了個嗆鼻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裏想，夜裏說的話，說不承認就不承認了。
紅美在那邊偷偷笑一下。
看牌的人都笑一下。
趁陳管理不在的當口，瘸三子說，聽說你昨天晚上去找陳管理了，事情辦了啊？
辦……辦什麼事？
弄點錢花呀？陳管理沒貼你千兒八百的？你別裝了，我看到你去找陳管理了。
紅美她們又在偷偷地笑。
王天不好意思在棋牌室相眼，他不知道瘸三子跟大家講了什麼。瘸三子講什麼都是有可能的。王天衝看牌的男人女人笑笑，轉身走了。
神經病啊你，說人家王天不好意思了！紅美說。
瘸三子你真不該這樣說人家王天……
好像是段麗的話，從棋牌室的門縫裏擠了出來。同時擠出來的，還有一陣怪異的笑聲。
你們知道個屁！
王天氣狠狠地走了。
王天坐在花圃邊的矮牆上發呆。發呆有好幾個原因，棋牌室人為什麼笑他，讓他發呆，陳管理的變臉讓他發呆，還有就是，他又和陸小露聯係不上了。陸小露的手機始終處在關機狀態。
王天發了好長一陣的呆。王天決定了，他決定不再為陸小露借錢了，管她什麼呢，管她為什麼需要錢呢。可王天覺得，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不但沒感到輕鬆，反而更累了，想想，還是心裏放著錢。
王天感覺周圍的光影發生一些變化，抬眼，看到段麗，段麗從他身邊走過了。段麗走路一蹦一蹦的，很有些不得了。王天知道那是叫錢燒的。
正是將黑未黑的時候，王天像是有誰指使一樣，站起來，跟著段麗走了。王天想問問段麗，今天手氣怎樣。看小牌人是經常這樣打聲招呼的。可段麗走路急急的，很快。王天沒來得及問。王天心裏猶豫著，想回到原先的地方繼續坐著。可王天兩條腿卻不太願意。王天知道段麗有錢。段麗的男人是大老板，花錢跟水淌似的，段麗也就像水淌似地自由。王天跟著段麗走了一會兒，他覺得段麗發現了他。因為段麗並沒有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在各個路上轉，轉，就是試圖甩掉他。王天還發現，段麗拿出手機——她甚至把手機弄丟了。王天發現段麗邊走邊打電話。王天這時候才想起來跟蹤這個詞，他確實是在跟蹤了。真是鬼使神差的，為什麼要跟蹤段麗呢？她也不漂亮。王天的心裏，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那個聲音不過是哦了一聲。王知就知道了，他跟蹤的目的，無非是想跟段麗借點錢。王天想緊走幾步，趕上段麗，張開嘴，提借錢的事。
王天沒有意識到身後開來的這輛摩托車有什麼危險。摩托車在王天的麵前急刹車。開車的是個細高挑兒，頭上戴著頭盔，他下了車，說，你就是王天？
王天說，啊？是……
你膽子不小，無法無天了！
此人話音未了，劈頭蓋臉一頓拳腳上來，王天就被打翻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