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讓心靈接受教育,就是去學習承受苦難的方法(2 / 3)

這樣使許多毫無價值的東西有了價值,讓許多著作有了地位,還隨心所欲地添上各種各樣的含義。同一部書得到千百種各式各樣應有盡有的不同反映和論述。荷馬不可能說出一切人家要他說的話,也不會是那麼一個千麵人,然而神學家、法學家、將領、哲學家、形形色色的文人學士,不論他們的專長是多麼不同或對立,都引用他的話,參考他的話。他是一切職務、行當、手藝的祖師爺,一切工程的總指揮。

我寫文章完全隨自己個性,天生詼諧含蓄

我寫文章完全隨自己個性,天生詼諧含蓄,與人議論則很拙劣,不管怎樣我的語言就是太急促,淩亂,斷斷續續,與眾不同。我不擅長寫禮節性書信,除了一連串說得好聽的客氣話以外毫無實質性內容。我沒有天賦,也不想寫熱情洋溢、殷勤周到的長信。我並不相信這套,也不喜歡說過頭的話。這與現行的做法相去甚遠。因為以前大家不是這樣俗不可耐地濫用這些字眼,什麼人生、心靈、虔誠、崇拜、農奴、奴隸,這些詞俯拾即是,以致當他們再想讓人感覺一種更為強烈、更為值得尊敬的意願時,就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表達了。

我痛恨被人看得像個阿諛者,這使我很自然地說話語氣幹巴巴的,直率生硬,在不認識我的人看來還有點兒輕侮。我對我最敬重的人最不講禮節,心裏輕鬆走得就快,這樣步子就忘了矜持,對我向往的人自豪地奉獻綿薄之力,對我可與之推心置腹的人也最少自我表白。我覺得他們見了我的誠心就會知道這點,語言的表達反會歪曲我的用意。

歡迎光臨、告辭、感謝、致意、願意效勞,這些我們待人接客中的禮儀客套,我不知道還有誰比我更加笨口拙舌,找不到話說。

意大利人是尺牘的大出版家,我相信我已搜集了一百來種。我覺得阿尼巴爾·卡洛的書信集最佳。從前我在真正熱情的激動下,也曾提筆給幾位女士塗寫過一些書信,若它們還存在世上的話,可能還可找出幾頁值得百無聊賴、神魂顛倒的青年一讀。

我的書信總是即寫即發,那麼匆忙倉促,雖然書法潦草得叫人難以忍受,還是喜歡自己寫而不勞他人代書。我找不到人能夠追隨我的思路的人,也不願重新謄寫一遍。我讓認識我的大人物,容忍我的塗塗改改、不折疊、不留邊白的信紙。我最費心寫的信寫得最糟糕。我若寫得拖泥帶水,這說明我心不在焉。

我願意不打腹稿就起筆,第一句完了接上第二句。今日的書信裏花絮與前言多於實質內容。由於我喜歡同時寫兩封信,而不是寫完一封封好再寫一封,總是把這個任務交給另一個人去做。因而,當信的內容寫好後,我樂意讓另一個人去添上這些冗長的致辭、建議、請求,附在信的結尾部分。我希望有什麼新的做法讓我們免去這些囉嗦話,還有一連串的身份頭銜。好幾次為了不出差錯,幹脆空著不寫這些東西,尤其是給司法與財政部門的官員寫信時。

職務的變動那麼頻繁,不少榮譽職稱孰大孰小叫人實在難以確定和排列,他們得來也都不容易,出錯與遺漏都是一種冒犯。我還認為在我們印刷的書名頁和扉頁添上這些頭銜,也是庸俗不堪。

我想說的是不論什麼荒謬的想法,我都不會去有意掩飾,就像我的一張禿頂灰發的肖像畫,畫家畫上的是我的臉,不要是一張十全十美的臉。因為這裏寫的是我的想法與意見,我寫出來的是我信仰的東西,不是要人相信的東西。我在這裏的目的是袒露自己,要是新學的東西使我改變的話,這個自己到了明天可能會不同了。我沒有權力要人相信我,也不奢望這樣的事。我覺得自己學識淺陋,不配去教育別人。

一部舊賬本不是一帖藥,寫成這樣那樣的還不至於造成危險

我認為寫古代事比寫現代事少擔風險,因為作家隻是報告一件取自別人的事實。有人力促我寫當代的事,認為我觀察事物的目光跟別人相比較少感情色彩,也更貼近,因為命運讓我有機會見到各方麵的頭麵人物。但是他們沒說的是,即使給我像曆史學家薩盧斯特這樣的榮耀,我也不會費這份心的。因為我是責任、勤奮和恒心的死敵,長篇大論的描述最不符合我的寫作風格。我經常寫寫停停缺乏連貫,既無章法也不深入主題,對於日常事物還不如孩子知道怎樣用詞造句。

然而我知道說的事我會說得很好,以我的力量來操縱題材。我若由別人指揮著寫什麼,必然達不到他的要求。由於我這人的自由太自由,會按照自己的心意,根據事物的情理,發表出來一些人人口誅筆伐的悖論。普魯塔克對我們談到,他寫文章時,舉的例子都麵麵俱到,不容置疑,那是別人的作品;舉的例子對後世有益,像一盞明燈照亮通往道德的道路,這是他的作品。

一部舊賬本不是一帖藥,寫成這樣那樣的還不至於造成危險。

做真誠的人是大美德的開始

怎樣寫書我從來沒有研究過,但是怎樣寫我這部書我是有過研究的。所謂研究也就是時而讀這位作家,時而讀另一位作家,前前後後翻閱和摘取幾句,不是為了形成自己的看法,隻是用以加強、佐證、闡述我的早已形成的看法。

但是當下世風不古,大家談到自己時我們又能相信誰的呢?還由於談到別人時我們也沒有人或者很少人可以相信,這樣說謊就失去了意義。風氣腐敗的第一特征就是排斥實話實說。因為正像品達說的,做真誠的人是大美德的開始,也是柏拉圖對他的理想國統治者的第一條要求。我們現時的真事,不是實際存在的事,而是要別人相信的事。就像我們所說的錢幣,不僅是指法定的真幣,也指在市上流通的假幣。

世人通過我的書了解我,又通過我了解我的書

我在古人著作中似乎發現,直抒己見的人說問題比言不由衷的人更加生動有力。且聽西塞羅談熱愛自由,再聽布魯圖斯談同一個問題,從文章就可以領會布魯圖斯是個不惜一死爭取自由的人。西塞羅這位雄辯家談論蔑視死亡,布魯圖斯也談這個問題,前者論述拖泥帶水,你覺得他要讓你去相信他自己還沒相信的事,一點不使你激動,因為他自己沒有激動。另一個則使你心潮澎湃。我看書,即使是寫美德與公職的書,從來不會不對作者進行一番好奇的探索,看他是怎麼樣一個人。

由於才子的生花妙筆提高了語言的價值,他們不改頭換麵,也不生搬硬套弄得煩瑣複雜。他們不使用新詞,但是豐富自己的用詞,加強加深其意義與用法,產生意料不到的感人效果,同時始終做得謹慎巧妙。從這個世紀那麼多法國作家身上就可看到,隻有極少人有這樣的天賦。他們大膽倨傲,不願隨波逐流,但是缺乏創意與謹慎而不得成功。在他們的作品中隻看到一種追求新奇的可憐做作,沒有感情的荒謬的隱晦,不但不能使語言精練,反而流於庸俗。他們一意標新立異,反而收不到效果。為了造一個新詞,卻拋棄了常用詞,其實常用詞才更加生動有力。

我覺得我們的語言包容性很大,但是表達方式不多。我們從不使用狩獵與戰爭的用語,其實這是語言的肥沃土壤。說話方式猶如花卉,移植時得到改良和加強。我覺得法語足夠豐富,但是不夠靈活有力。它往往無法表達一個強有力的想法。當你振奮時,常常會覺得這個語言軟弱乏力,無奈之下隻能使用拉丁語救急,其他時刻也用希臘語。

在上麵篩選的詞句中,有些很難看到它們的力量了,因為濫用而損害和糟蹋了原有的風雅。猶如日常交談中不乏精彩的句子與隱喻,因年代久遠而風采全失,因庸俗使用而色彩黯淡。但是有鑒賞力的人還是可以體味其中之妙處,也無損於這些古代作家的榮譽,就像是他們首先使這些詞句閃閃發光的。

搞學問會把這些事玩得過於精深玄妙,矯揉造作,跟日常自然的說法有了差別。我的跟班談情說愛很在行。把萊翁·埃布洛與費西諾關於愛情的書念給他聽,書中說的就是他,他的想法與行動全在裏麵,而他一點也聽不懂。我在亞裏士多德的作品中也認不出我所做的大部分日常行動。為了供學派欣賞他給它們蓋上了一件袍子。我若是幹這一行的,會盡量讓做作恢複自然,猶如他們盡量把自然變成做作。發表了愛的論文的作者邦波主教與埃基科拉就不談了。

當我寫作時,手邊不放書,也不去回憶書,生怕書會破壞我的狀態。說實在的,優秀作家使我自歎不如,挫落我的勇氣。我還是借用那個畫家的詭計,他自己畫雞畫得很差,就不讓他的學徒把活雞放進畫室裏。

為了給自己增光,我采用樂師昂蒂諾尼代斯的好主意,當他要演奏時,在前與在後都讓其他拙劣歌手的演唱去灌滿觀眾的耳朵。

但是我要擺脫普魯塔克卻不容易。他博大精深,任何時刻不論你談到什麼怪僻的論題,都可以加入你的工作,向你伸出慷慨之手,文采炳蔚,讓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令我氣惱的是人家在剽竊普魯塔克時也很可能附帶剽竊到我,我在轉述他一點東西時也不免要偷上一隻雞腿或雞翅。

出於這樣的考慮,我選擇在偏僻的家鄉寫作,那裏沒有人幫助我,指正我,那裏我日常遇到的人看不懂《天主經》上的拉丁語,更不懂京城裏說的法語。在別處我或許會寫得更好,但是這樣的作品就不完全是我寫的了,我的主要目的和理想是做一番我自己。我會改正一個偶然的錯誤——這比比皆是——也寫得不知所雲,但是這些缺點也是我身上常有的,去掉這些缺點就不成其為我自己了。

當有人對我說,或者我自己說:“你的修辭太暗澀。那是個加斯科涅土話。這個句子用得很懸。(我一點不回避使用在法國街頭聽到的句子,常招來用語法反對習慣用法的人的嘲笑)這一個言論太無知。這一個言論太荒唐。那一個又太離譜。你經常愛打趣。人家會把你說著玩的話當真的。”我說,“是的,但是我改正應用不當的錯誤,但是不改正符合應用習慣的錯誤。我不就是這樣說話的嗎?這不是生活中的我嗎?夠了,我做了我要做的事。世人通過我的書了解我,又通過我了解我的書。”

心靈愈空愈沒有分量,一有論點壓上去,就會輕易下沉

輕易相信別人或被別人說服,被我們歸之為單純或無知,或許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從前好像聽說過,“相信”猶如心靈上的一道痕跡,心靈愈軟愈鬆,愈易留下印記。

心靈愈空愈沒有分量,一有論點壓上去,就會輕易下沉。這就是為什麼兒童、庸人、女人和病人最容易偏聽偏信。但是另一方麵的表現,對一切不易被理解的事都輕蔑地斥之為胡說,也是一種愚蠢的自大狂的表現。這是自認為智力過人者的通病。

我從前就是這樣。當我聽說死人還魂、卜算未來、蠱惑、巫術,或者我沒法認真對待的故事時,我就對受這些荒唐事愚弄的小百姓深表同情。現在我覺得自己那時至少也同樣值得可憐。並不是後來的經曆使我的見解超過最初的輕信(這與我的好奇心無關),而是理智使我明白,一口咬定某件事是假的和不可能的,這就是在頭腦裏對上帝的意誌和大自然母親的威力預設了限度和界線,把它們納入到我們自己有限的能力與知識範圍內,這豈不是天大的愚笨。

豐滿純正的人生本來就寥若晨星,又加上我們教育的弊端,天天向我們介紹那些孤陋寡聞的笨蛋與庸才,隻會拉我們往後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一個人不學善良做人的知識,其他一切知識對他都是有害的

按照我們接受教育的方式,學生雖然知識學了很多,但是不會變得更能幹,這是不足為奇的。當今父輩花費心血與金錢,其實隻是讓我們的頭腦灌滿知識,至於判斷力與品德則很少關注。

我們的學習隻是讓記憶裝滿,卻讓理解與意識仍舊保持空白。猶如鳥兒出去覓食,自己不嚐一嚐就銜了回來喂小鳥,我們的學究們也從書本裏搜集知識,隻是將之掛在嘴邊,然後吐出來,不管被風吹往哪裏。

但更糟的是,他們的學生和孩子都不以知識充實自己、滋養自己,隻是把知識輾轉相傳,唯一的目的是炫耀自己,娛樂大眾,當作談話資料。像一枚不流通的籌碼,除了計完個數扔掉以外,沒有任何實際價值。

我們的法院招聘人才,考官隻測試他們的知識,另一些法院還加試一樁案例考查他們的判斷力。我覺得後者的做法要好得多。其實這兩種考試都不可或缺,應該並存,但是對知識的要求不及對判斷的要求重要。有判斷力可以不要知識,有知識不可不要判斷力。但願上帝為了司法的利益,讓這些部門在具備知識以後,還多多培養兼有理解力和良心的人!“他們教育我們不是為了生活,而是為了傳播。”(塞涅卡)因而不應該把知識貼在心靈表麵,應該注入心靈裏麵;不應該拿它來噴灑,應該拿它來浸染。要是學習不能改變心靈,使之趨向完美,最好還是就此作罷。這是一把危險的劍,如果掌握在不知使用的弱者手裏,隻會使主人礙手礙腳,受到傷害——還不如什麼都沒有學到(西塞羅)。

一個人不學善良做人的知識,其他一切知識對他都是有害的。

孩子應該學習他成了大人以後該做的事

知識是這樣的,即使走直線去獲得,也隻能教我們學到謹慎、清廉和堅定。應該一開始就讓兒童接觸實際生活,不是用道聽途說的事來教育他們。而是用行動實驗來教育他們。不僅用箴言警句,更多還要運用實例與實踐,以生動活潑的形式培養和塑造他們。使這一切不是隻記在心上,而且成為他們的思維與習慣;不單是後天養成的,還是先天具備的資質。對這個問題,有人問斯巴達國王阿格西勞斯二世,他主張孩子應該學習什麼。他回答說:“學習他成了大人以後該做的事。”難怪這樣的教育產生那麼卓越的成果。

我知道的隻是,人文科學中最難與最偉大的學問似乎就是兒童的撫養與教育。

如同在農業中,播種前的耕作以及播種本身,方法都可靠簡單,可是讓種下的作物存活茁長,這裏麵就有無數的學問與困難。人也是這樣,受孕懷胎不需要什麼技巧,但是一旦到了人世,大家就要給他種種關懷,教育他,撫養他,需要終日操心與害怕。

教師要讓學生自己篩選一切,不要僅僅因是權威之言而讓他記在頭腦裏

有的教師不停地在我們的耳邊絮聒,仿佛往漏鬥裏灌水。我們的任務隻是重複他跟我們說的話。我希望這樣的教師改正這種做法,一開始,根據他所教的人的智力,因勢利導,教他體會事物,自己選擇與辨別。有時給他指出道路,有時讓他自己開拓道路。我不希望老師獨自選擇題目,獨自講解,我要他反過來聽學生說話。蘇格拉底,還有後來的阿凱西勞斯都是首先讓弟子說話,然後再對弟子說話。

教師要讓學生自己篩選一切,不要僅僅因是權威之言而讓他記在頭腦裏。亞裏士多德的原則對他就不是原則,斯多葛派和伊壁鳩魯派的原則也不是。要把這些豐富多彩的學說都告訴他,他選擇他能選擇的,否則就存疑。隻有瘋子才會斬釘截鐵地肯定。

因為,如果學生通過自己的理念接受色諾芬或柏拉圖的學說,這些學說不再是他們的,而是他自己的了。學在人家後麵的人,學不到什麼東西。什麼都沒找到的人,是因為他沒尋找。

至少讓他知道他知道什麼。他必須吸收他們的思想精華,而不是死背他們的警句。他可以大膽忘記從哪裏學到的,但必須知道把道理為我所用。

真理與理智對誰都是一樣的,不看誰說在前誰說在後。也不用區分是根據柏拉圖說的還是我說的,隻要他與我理解一致,看法一致。蜜蜂飛來飛去采花粉,最後釀的蜜汁才完全是它們自己的,不管原來是莢蓮花還是牛至花的。這也像學自他人的知識,融會貫通,寫成自己的一部作品,以此表達自己的主張。他的教育、他的工作和研究,都用於對自己的培養。

讓他把學到的東西藏之於心,把創新的東西呈之於外。

調整他的習慣與意識,教育他認識自己,讓他知道如何死得有意義,活得有價值

畢達哥拉斯說,我們的人生猶如民眾大集合的奧林匹克運動會。有的人鍛煉身體為了獲取比賽的榮譽,有的人帶了貨物出售為了謀利。還有的人——那也不是不好——來此沒有其他目標,隻是觀看事情怎麼樣了和為什麼是這樣進行的,做一個他人人生的觀賞者,以此做出判斷和調整自己的人生。

從這些例子都可以適當提取出一切有益的哲學觀點,然後人的行為又可以哲學及其原則作為試金石。要告訴孩子,什麼要知與什麼要不知應該是學習的目的;什麼是英勇,什麼是克製與正義;雄心與貪婪、奴役與服從、放縱與自由之間有什麼區別;怎樣識別真正與切實的滿足;對死亡、痛苦與恥辱應該怕到什麼程度。

什麼事促動我們前進?心中那麼多波動又是什麼道理?我覺得作為兒童啟智的課文,其內容必須可以調整他的習慣與意識,教育他認識自己,讓他知道如何死得有意義,活得有價值。至於七門自由藝術,一開始應教授使我們心靈自由開放的藝術。

一位好父親應該謹慎並富有愛心

先父竭盡個人之力,在學者和有識之士之間進行過各種研究,要創造一種良好的教育形式,同時發現了目前的流弊。有人對他說,我們現在花費多年去學習古希臘人和羅馬人輕易會說的語言,這是為什麼我們達不到古希臘羅馬人的博大精深的唯一原因。我不相信這是唯一原因。

好在父親找到了替代辦法,我還在吃奶和開口說話前,把我交給了一位德國人。那人不懂我們的語言但精通拉丁語,後來客死法國時已成了名醫。父親有意重金禮聘,要他對我日夜耳提麵命。他還請了兩個學問稍差的人跟隨我左右,減輕德國人的工作。那些人對我隻說拉丁語。至於家裏其他人,父親立下一條不可違背的規矩,就是他本人、母親、仆人、侍女隻要跟我一起,盡量用他們每人學到的拉丁詞混在句子裏跟我說話。

人人都獲益匪淺。父親與母親學了足夠的詞彙可以讓我聽懂,足夠應付日常需要,侍候我的其他仆人也是這樣。總之,由於我們之間經常用拉丁語交談,連帶四鄰的村莊也受到了影響,有不少工匠和工具的拉丁名稱在當地生了根,沿用至今。我已過了六歲,聽懂的法語或佩裏戈爾方言不比阿拉伯語多。沒有刻意去學,沒有書本,沒有語法或規則,沒有鞭子,也沒落過眼淚,我就學成了拉丁語,跟我的學校老師懂得一樣多,因為我不可能把它混淆和篡改。因此,在學校規定的作文課上,給其他學生出的題目是用法語寫的,給我是一篇用蹩腳拉丁語寫的文章,由我改寫成地道的拉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