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培堅
昨天到一超市購物，看到一櫃子的琳琅滿目的蝦油：有玻璃瓶子、有塑料瓶子的、有包裝袋子的……突然間，我就想起了自己孩提時代的買蝦油事件。
記得是在七十年代末，那時的我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家裏的兄弟姐妹多，而家裏的勞動力就隻有父母二人，生活極是艱辛。一次，父母叫我到街上的供銷社買一些蝦油，從身上摸索了半天，就摸出四分錢來，叫我就買四分錢的蝦油。那時一斤蝦油一毛錢，四分錢就是買半斤也不夠啊。我隻能無奈地接過錢，赤著腳，向街上的供銷社跑去。
那天，天特別的冷，我赤著皸裂的雙腳跑在寒冷的大街上。因為家窮，實在沒有錢買鞋子，所以一家人經常是光著腳，我也是隻到我念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父親才有了一些錢，給我買了一雙解放鞋。記得當時，我抱著解放鞋，聞著鞋子上橡膠的味道，開心地不得了。
到了供銷社，因為已經接近了年關，所以大家都排著隊買東西，輪到我了，我把手中的蝦油瓶子遞給了售貨員，說：“我買蝦油。”那時的蝦油，是裝在一個大土缸裏的，大家買蝦油，至少買一斤以上的，售貨員接過瓶子，從那個大蝦油缸裏舀出蝦油，也給我裝了一斤，遞給我。我看了一下，說：“不是，我沒買這麼多。”於是那個胖胖的大姐把瓶子裏的蝦油倒回一半後又遞給我：“半斤，五分錢！”我遞給她四分錢後，唯唯諾諾地說：“我……隻有……四分錢……”大姐生氣了，又把瓶子裏的蝦油倒回大缸子一些：“四分錢，不早說，害我忙了三次！你這窮小子！”然後便重重地把蝦油瓶子往櫃台上一放：“快拿走！下一個！”
我噙著淚水，接過蝦油瓶子跑回家了。父親知道原因後，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呆呆地坐在那張破舊的椅子上，望著外麵蕭瑟的田野。從此以後好幾年，我家就沒有再買過蝦油，一家七口，常常就是圍在桌子邊，就著鹽巴和水攪拌著的鹽水，大口大口扒拉扒拉著地瓜飯。
如今，轉眼已過了二十多年，一家人都有了工作，再也不用為柴鹽油米發愁了。可是，不知為什麼，每當我想起多年以前的四分錢蝦油事件，我依然覺得有一抹淡淡的憂傷劃過我的記憶……
本文首發《中國教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