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過去了多少年,林墨始終覺得,那是他做過的最不後悔的決定,即使時光倒流,重新讓他選擇一次,他依然會選擇讓繁歌舍棄孩子……
晰瑤為此同他爭吵:“這是繁歌的孩子,應該讓她自己做決定,你不能這樣子,林墨,你沒有權利!”
“我知道我沒有權利!即使我沒有權利,我也必須這樣做!”林墨第一次和晰瑤爭吵得如此激烈,他的內心也十分煎熬痛苦,他紅著眼睛,定定地看著晰瑤,“晰瑤,之前你說要報警,我沒有同意,我也恨不得把葉茗和那那個欺負繁歌的人抓起來,恨不能將他們千刀萬剮,但是我不能同意報警,我不能把這件事情鬧大,你知道我不是怕丟人,我什麼也不怕,可是我怕繁歌會受不了……她已經快崩潰了,那天的事情連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即使每天睡不著每天痛苦地快要活不下去,她都不願意回憶那天的事……我怎麼報警……我不在乎什麼這樣會不會讓那些人逍遙法外,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隻是希望她能夠像以前一樣簡單地生活而已,晰瑤,這些你都能理解……那你也會明白我現在的選擇……”
晰瑤心疼地看著林墨,他頹廢地靠在牆上,細碎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他眼睛,卻遮不住他雙眸中的糾結於痛苦,他沉沉地歎口氣,痛苦道:“晰瑤,你知道嗎?大夫說,這種病有可能會造成失憶,有那麼一瞬間,我心裏竟然特別希望繁歌能夠失憶,這樣她就可以忘記那些傷害……不管是說我軟弱也好,說我自私也好,我不在乎……我或許沒有足夠的正義感,也沒有偉大的目標,我不是什麼聖人,我什麼也不是,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哥哥而已……一個普通的,自私的哥哥……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生命,我的妹妹也是無辜的生命啊!我要我妹妹好好地活著……”
晰瑤終於不再說話,如林墨所說,她是了解林墨的。
在林墨二十多年的人生裏,他的親人,爸爸,媽媽,爺爺,妹妹,一個一個地離開,如今,隻有繁歌了,他隻有一個妹妹了……
大夫說得很清楚,藥物治療配合心理治療,繁歌恢複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如果隻采用心理治療,她被治愈的可能性隻會更低……
林墨,他必須要盡最大的努力治療繁歌……
所以,他沒有給繁歌選擇的機會,直接替她決定了舍棄腹中的孩子……
林墨盡快安排了人工流產手術,晰瑤即使心中再生氣,也還是陪著繁歌去做檢查。
繁歌躺在b超室狹窄的床上,林墨和晰瑤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做檢查的醫生是個年長的女大夫,在這個科室工作了有些年頭,她熟練地拿著儀器在繁歌腹上移動,顯示屏上現出一個豆大的黑點,女大夫和善地笑笑:“你們看一看,這就是孩子。”
繁歌偏頭去看顯示屏,一顆黑點清晰地映在屏幕上,繁歌的嗓子發苦,她忽然說不上話來,她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突突,突突……
女大夫速度很快,已經把b超片子打出來放到繁歌手裏,遺憾道:“這是這個孩子的第一張照片。”她很想說,這也是最後一張照片了,是唯一證明這個孩子存活過的證據,但是她沒有說……
繁歌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片子,黑白的片子,藏著一顆黑點,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更加厲害了,突突,突突……似乎要從她的胸口跳出來……她盯著那個黑點,心頭百般滋味,忽然就濕了眼眶……
這是她的孩子啊……
淚水灑滿了她的麵龐,她輕聲抽泣,肩膀微微抖動,她抬頭望著林墨,乞求道:“哥……我想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