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很清楚,眉娘身在丁家,是丁家的大夫確診她得了失心瘋,也是丁家的家丁幫著王大成抓捕雞精,更是丁伯仲的學生與她對薄公堂,一心將王鐵牛投入大牢。不過,人人都知,丁先生是大善人,絕不會做壞事。她生氣地說:“你想暗示什麼?難不成丁先生處心積慮,謀奪鐵牛哥的家產?”
張文峻不慌不忙地反問:“如果不是你想到了什麼,何必這麼激動?”
“你——”沈西幾乎跳了起來,“丁先生做了很多善事,祖上留下的財產幾輩子都花不完;鐵牛哥身無長物,全家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那幾間茅草屋……”
“如果真的如你所言,眉娘隻是裝瘋賣傻,那麼……”
“那也是丁先生家裏的大夫有問題,與丁先生何幹?”沈西氣鼓鼓的,雙目圓睜瞪著張文峻,“你剛來縣裏,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懷疑這,懷疑那,很討人厭!”
“想要求證這件事,很簡單,隻要見到眉娘……”
“好!”沈西咬牙切齒,“明日我就去丁先生家,把眉娘帶上公堂!”
張文峻本來想讓沈西勸說沈達允上丁家拿人,結果她火急火燎地跑了,活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關上院門之前還不忘衝他做了一個鬼臉。他失笑,抬頭仰望夜空。他竟然與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討論案情?可惜她是女兒身,性子又太過衝動,不然倒是可以招為幕僚。
他計算第二天一早讓沈默阻止她去丁家,結果沈西天沒亮就出城了。他急忙命人通知沈達允。
錢塘門外,沈西本該一路往北,直接去丁家位於西湖邊的莊子,她卻從段家橋往西,故意繞一大段路,隻為看一眼王大成家的桑園。她一心幫助王鐵牛一家,但是這並不等於她不同情王大成。每當她回想起王大成夫妻坐在地上抱頭痛哭的模樣,心裏堵得慌。
她站在桑園外麵,遠遠看著丁家的下人在園內忙碌。他們之中,有的在清理枯枝,有的在修繕圍牆,還有的在修剪樹枝。她怔怔地望著這一片桑園,心情越加沉重。
如果眉娘確實得了失心瘋,即便官府抓到殺害王大成的凶手,她一個親人都沒有,她將何去何從?難道把她關入瘋人塔嗎?如果她從一開始就在裝瘋賣傻……
沈西不敢,也不願往下想。她轉身一路狂奔,直至氣喘籲籲。
清晨的陽光灑在西子湖上,如鏡的水麵漾起點點金光,野鴨水鳥悠閑地遊曳其間。經過一夜的喧鬧,歌已停,舞也罷,此時的西湖靜謐而美好。沈西背靠柳樹,呆呆地望著西湖的春景。
“沈三少?”三十出頭的男子快步走向沈西,“這一大早的,您怎麼在這裏?”來人是丁家的下人常平。他得到沈西正要去丁家,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在下剛好回府複命,就由在下護送沈三少吧。”話畢,他又解釋道,“在下奉老爺之命,督查桑園的修繕進度。”
沈西點點頭,不著痕跡地瞥他一眼。他的身上不止沒有灰塵,還有淡淡的胭脂香,分明是去花船尋歡作樂了。她沒有點破,兩人匆匆趕往丁家。
不多會兒,沈西來到丁家,得知風無瑕一早就到了,正在偏廳與丁伯仲說話。她熟門熟路找了過去,遠遠就聽到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她不由自主加快腳步,隱約聽到風無瑕的聲音:“老師,是學生無能,辜負了老師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