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知道,沈西轉頭就會問沈達允,他接到了誰的口信。沈達允不可能正巧說中,他提供的名字,因為他說的是謊言。桑園失火那晚,他壓根不知道沈達允去了桑園。他含糊其辭:“阿西,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能有多複雜?”沈西心如刀絞。她不想說出下麵的話,但是她不得不說:“爹爹,你說過,凡是命案,必定留下線索。桑園鬧‘雞精’一事,現場那麼多雞血,必定有來源;還有做煙火的人,他會守口如瓶嗎?”
她頓了頓,“我猜,王大成是死在桑園的吧?從桑園到鐵牛哥的家,那麼長一段路,真的沒有目擊者嗎?還有眉娘的死,她明明跑去山上了,又是如何墜入西湖的?一旦有了嫌疑人,這些證據都不難找。”
沈西再次停頓,目光灼灼盯著沈默。沈默如鯁在喉,發不出一絲聲音。
炙人的靜默中,院子裏傳來鄒叔言的聲音。沈西急促地說:“爹爹,你真的希望女兒去找證據,再把證據交給張大人嗎?”
沈默深深看她一眼,不容置疑地說:“我早就說過,不許你參合衙門的事。從今往後,好好呆在屋子裏,哪都不許去!”說罷,他起身往外走,鎖上了房門。
沈西氣急,透過門縫朝外麵張望。院子內,鄒叔言對著沈默拱了拱手,正色說:“沈主簿,張大人請您去議事廳。”他意味深長地喟歎,“過了春天,又到了收夏稅的時候。”
沈默點點頭。按朝廷規定,百姓的賦役分為夏秋兩稅、丁稅、差役和役錢。這些年,錢塘縣是整個臨安府繳稅最及時,完成率最高的縣衙,否則州府不可能對錢塘縣的“某些問題”視而不見。鄒叔言突然提及夏稅,有何深意?
沈默避重就輕地說:“等春耕過了,戶長就會把各地的稅冊拿回去。到了繳稅的時候,達允自然會帶人去各地催收。這些事一如往年,張大人不必擔心。”他一邊說,一邊隨著鄒叔言往外走。
沈西眼見兩人走出了院門,懊惱地坐在椅子上。不多會兒,她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趴在窗邊朝外麵張望。
院子門口,鄒叔言手握銀簪,往鎖孔內捅了幾下,銅鎖“哢嚓”一聲打開了。他閃入院子,徑直走向沈西的房間,三兩下便打開了門鎖。
沈西戒備地問他:“你想幹嗎?”
“沈三少不會這麼膽小吧?”鄒叔言勾起嘴角,眼尾隨之往上,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一雙桃花眼迷離又璀璨。他就像陽光下迎風盛開的桃花。
可惜,沈西絲毫不受“男色”影響,眼中的戒備之色反而更重了。
鄒叔言摸了摸鼻子,問道:“我帶去你查案,去不去?”
沈西搖搖頭,直言說道:“你和癩蛤蟆兩個人,一個假裝不正經,一個假裝正經,我不相信你們。”
“沒讓你相信我,我隻是無償提供幫助。”鄒叔言側身讓開,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機不可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