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石橋(2 / 3)

你哪一天不是急急忙忙,趕完一個攝影展,又趕一個攝影展,你要趕到什麼時候?

攝影家想妻子說的也有道理,他說,我這是最後一個了。

妻子說,你上次也說是最後一個。

攝影家說,我這真的是最後一個。

妻子不再說話。她並不相信攝影家的話,攝影家既然一直忙著,妻子想他以後也會一直忙下去,一直趕下去的。

攝影家把時間抓得很緊,他終於完成了一定數量的作品。攝影家要辦最後一個攝影展的消息傳了開去,大家聽說了這個係列,都表現出很大的興趣,他們見到攝影家時都說,我們等著呢。

攝影家知道從數量上看,他的最後一個攝影展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有一天晚上攝影家把所有的準備參加這一係列的作品一一看過,攝影家的作品總是比較全麵,有寫實的,有比較虛幻的,也有象征性的,或者暗喻,攝影家總的說來對自己的作品是滿意的,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總覺得還欠缺些什麼,也許隻差那麼一點點,隻差那麼一幅作品。攝影家心裏踏實不下來。我得把那一幅作品拍出來。

他想,同時覺得自己有些焦慮的情緒。

攝影家騎著自行車,在一片佛土上到處穿行,他到處尋找著靈感,終於有一天,攝影家在郊外一座小山的山坳裏,發現了一座小小的寺廟。攝影家到達那裏時,天已黃昏,山裏靜悄悄,隻有歸鳥在低聲吟唱著。攝影家看見一位年長的和尚一位年輕的和尚,他們兩人相對而坐,每人桌前放著一杯茶。攝影家的靈感突然出現了,他沒有驚動他們,他退到山崖邊上,默默地觀察了他們一會兒。後來攝影家終於舉起了相機,他對焦距,調光圈,當他把一切準備就緒,正要按快門的時候,突然看到年長的和尚站了起來,對著攝影家隱身的地方說,喂,你在做什麼?

攝影家猝不及防,身子向後一仰,他從山崖上摔了下去。

攝影家在他的攝影生涯中,常常會出一些事故,這很正常,他從奔馬上掉下來,他在大森林裏迷路,這些對攝影家來說是家常便飯,現在攝影家又出了一個事故,幸好山崖不高,攝影家摔斷了胳膊。

攝影家被送到醫院,他在醫院上了石膏,又被送回家裏,妻子看到他的手臂綁著白色的紗布,也沒有表現出大驚小怪。這在妻子來說,也是常常遇到的事故,妻子隻是說,這下趕不成了。

攝影家樂觀地說,很快的,醫生說半個月能拆石膏,二十天就能恢複。

妻子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攝影家說,哪能呢。

此後的一些日子裏,攝影家不能拍照片了,他隻能在家裏看看書。攝影家雖然在妻子麵前表現得很樂觀,但是攝影家知道自己內心很焦慮,他對前來探望他的人說,快的,快的,一點點小傷。

前來探望攝影家的人回去告訴別人,他們都說攝影家看上去老了許多,他們中間有些人已經看過攝影家的一些佛教作品,先睹為快。他們說,很有水平,他們期待著攝影家早日康複,他們都願意早一點看到攝影家的這一個係列作品展。

小巷裏有一個賣燒餅的孩子,十一二歲的樣子,是外地過來的,這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他賣燒餅的樣子也不是本地的賣法,他用繩子將一隻很大的竹匾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竹匾裏攤著燒餅,孩子也不著急,他從來不叫賣。開始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啞巴。他一直站在點心店的門前,這對點心店並不是一件好事,點心店的人常常趕他走,但是孩子笑一笑,並不走開,也不說話,他一直站在那裏,一直到後來有一天有人開始買他的燒餅。這個人其實並不很願意買孩子的燒餅,他上班的時間到了,而點心店的隊伍排得很長,他隻好退而求之,買了孩子的燒餅,騎上自行車走了。後來慢慢地就有些人買孩子的燒餅,孩子還是不說話,間或有人忘了拿找頭,孩子才說,找頭。這樣大家才知道孩子不是個啞巴。他們吃著孩子的燒餅,燒餅不是南方的做法,燒餅的麵揉得特別好,這是北方的特點,和南方點心風味不一樣。小巷的居民吃著就有些新鮮的感覺,他們問孩子,你的點心是在哪裏做的?孩子隻是笑笑,他不說話。

攝影家的家就在這條小巷裏,他摔傷了胳膊以後,在家裏悶得很,他常常開了門出來,到小巷裏站站。大家都和他打招呼,攝影家在他的鄰裏間有一定的威信,他的鄰裏關係也不錯,大家看到他總是要關心地問他的手好些了沒有。攝影家總是說,快了快了,很快就好了。

攝影家在快要下市的菜場買好菜,這對妻子來說,倒是一樁意外的收獲,如果不是攝影家摔傷了胳膊,他是沒有時間在家裏呆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