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三抬手捋了捋須髯，眼睛也不看向她娘倆，而是看向了別處，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相信他二人所說嗎？”
這句話出口，既像在問杜若，也像在問二夫人。
杜若毫不客氣地回答道：
“鬼話連篇！他們怕是瘋了！”
二夫人戰戰兢兢地，沒有作聲。
“月娘，你覺得呢？”
沈萬三將問題拋給了二夫人。
二夫人佯裝鎮定，清清嗓子，回答道：
“他們怕是在癡人說夢，老爺不要生氣。身體為重，我這就去管教他們。”
二夫人抬起頭，卻意外地看到，沈萬三的臉上居然露了笑容。
這笑容，看的二夫人心中發毛。
她連忙低下頭。
杜若拉住沈萬三的衣袖，輕輕搖著。
“爹，你要為女兒做主！”
“老天爺定下的事，老夫無法做主。”
沈萬三不急不緩地回答道。
聽到這番話，二夫人不由得倒退兩步，如同被人當胸擊中一般。
杜若沒有看到二夫人的反應，她不懂沈萬三話中意思，反而納罕地問道：
“爹，您這話什麼意思，女兒不懂。”
沈萬三抬手一指，眼睛看著二夫人，回答道：
“你問你娘吧，看看她懂不懂。”
“杜若，聽娘的話，你先回去，我和你爹有要事相商。”
二夫人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到了這步田地，她首先想到的是，讓杜若回避。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會受到怎樣的傷害和刺激？
知道馮嬤嬤被關起來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得不對。
沈萬三病倒後，他的親信何管家也被關了起來。
想了幾日，她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記得當年招馮嬤嬤進來時，她將此人底細調查了一番。
知道她有個離家未歸的夫君，就是姓何。
莫不會，就是這個何知觀？
杜若睜大茫然無助的雙眼，她似乎明白了沈萬三話中的意思。
她用手捂著顫抖的嘴唇，害怕地說不出話。
二夫人讀懂了杜若此刻的心思，她連忙走過來，牽住杜若的手，安慰她道：
“傻孩子，不要胡思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是什麼樣子？杜若果真是你親生的嗎？”
沒有等二夫人把話說完，沈萬三就無情地將她的話打斷了。
聽了這句話，杜若渾身上下的血仿佛都凝固了。
二夫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的嘴唇顫抖著，用了很大力氣，才吐出一句話。
“老爺息怒……是我不好，為了一己私欲，欺騙了老爺，我甘願受罰……但……孩子是無辜的……”
杜若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的二夫人，她也跪了下來，突然抓住二夫人的肩膀，高聲問道：
“娘，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犯糊塗了？我是你和爹的女兒啊？你到底再說什麼啊！”
二夫人暗自垂淚，根本不敢抬頭看杜若。
沈萬三看到這一幕，心中泛起陣陣酸楚。
他又怎願相信，養了十多年的女兒，居然不是自己親生的！
聽到二夫人親口承認了這件事，他殘存的僥幸，瞬間幻滅了。
看到二夫人垂頭躲避自己，杜若情緒更加激動，她反複追問著。
“莫要問她了，老夫告訴你。你是馮翠姑的女兒。當年老夫的孩兒夭折，吳月娘與馮翠姑偷梁換柱，將你替換到了沈家。”
沈萬三索性替二夫人回答了杜若。
杜若驀地呆住了，仿佛一座雕像，一動也不動。
二夫人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的兒……你怎麼了……你怎麼不動了……不要嚇娘啊！”
聽到這裏，杜若有了動作，她緩緩抬起頭，冷冷地說了一句話。
“你不是我娘。她也不是我娘。我沒有娘。”
說完，她站起來，用手輕拂裙子上的灰塵，頭也不回地離開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