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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花現在準備去政委家,進到小周屋子,從牆縫裏取出那枚木鞋,原來是沈六合的那一半,現在是她的那一半木鞋。所以小周來果園看她對她有好處,她可以知道小周的生活習慣,比如什麼時候出去買菜,什麼時候回來。比如小周是個細致的人,還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光聽卓婭說還不行,見到小周,和小周攀談,才能確定。尤其是小周的性格。
現在小周不在,屋裏就沒人,屋門鎖著。她有辦法從後窗子進去,隻需用黑卡子撥動插銷就可以打開窗子了。
這一段時間,她就在回憶著那天沈六合說話的要點。當時她隻記住了木鞋,之後,慢慢地,沈六合說的話,也就是沈六合的指令,她全部回想起來了。
她告訴沈六合她要被弄回師部大院了。沈六合說,這是針對他的。沈六合讓李花把木鞋取出來,帶在身邊。
李花告訴沈六合,木鞋藏在她過去住的屋子的牆縫裏,沈六合說很好,但是必須拿出來了。有這個擔心也是必要的。不要以為已經過去兩年了,大家都不會注意了。老皮這個人什麼都不會忽視,尤其在他知道我已經和你見過麵了。
沈六合這樣說著的時候,望了望他腳下那片壓倒的草,那一片現在已幹淨地變成了痕跡的地方。
沈六合說,在撤離之前還要見一次麵,他好確定李花的行動和以前相比有什麼不同,就是退步沒有。他要確定,李花對環境熟悉的情況是不是還和兩年前一樣。也就是說,他要確定撤離路線是否安全,李花能否避開師直機關的人。見麵地點就在那個坡下。
李花知道,就是老皮蹲在地上抽煙,等著她的那個地方。那次老皮是來找那隻丟棄的燈泡。她的一個大意,險些釀成重大事故。
李花開始準備的時候,就感覺到渾身的骨節都在作響。這種感覺讓她興奮。但是她十分鎮定。她知道越在這個時候,越應當保持警惕。盡管偌大的果園現在隻有她一個人,但她仍然應當警惕。
她想過,老皮就把她一個人放在果園改造難道一點不擔心嗎?她是個女的,她隻有二十一歲,還不到二十二歲。她美麗。老皮不擔心,是因為老皮知道她身手不凡,一般的男人別想靠近她。也就是說,老皮一直警惕著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李花想過,老皮太用力了,就是警惕的那根弦繃得太緊,反而讓她能夠覺察到老皮的感覺。
李花仍舊不拉亮燈,也不出屋,而是在屋裏鍛煉。俯臥撐、身體仰合、彎腰、倒立、劈叉等等。在農場她一直沒有鬆懈過鍛煉。
在農場她也是在晚上,在深夜,不拉亮燈,不出屋,在屋裏練俯臥撐、身體仰合、彎腰、倒立、劈叉,保持身體的力量和柔韌度。
師部大院的環境她太熟悉了,這是不是老皮疏忽呢?從果園到政委家後窗,有一條沒人走動的路,她可以快跑。她的腹部回收,胸部擴張,雙臂前後移動,雙腳蹬住地,加速快跑時,讓她想起了沈湖,想到了沈六合對她不厭其煩的訓練。
在穿越那條通向師部辦公大樓的馬路時,她停了下來。她的身形隱蔽在白楊樹林中。她注意到四周沒人,依舊在她猛地收住步子時,像那次去坡下遇見老皮時做的那個動作,右腿高高揚起,兩臂平伸,保持住身體的平衡。
她沒有借勢扭轉方向,這不是玩的時候。她這麼體驗一下,發現自己的動作完全在要求之中。於是她收回腿,再蹬住地,快速地穿過馬路,很快地進入政委家後窗那片樹林中。
她快速穿過樹林,來到窗前,摘下發卡,那隻黑色的、細細的、長長的發卡,然後將兩根鐵條拉開,對準窗子的縫隙插進去,再輕輕一撥,打開窗子,躍身進屋,又關上窗子。
“咣”的一聲,小周被一邊的砸錘聲嚇了一跳。
不遠處正有一個維族老鄉舉著錘子往地裏打木橛子,要拴個什麼吧。
小周嚇了一跳,是因為一下想起來,急著趕巴紮,大門沒有鎖。
幹啥呢!大姐剛批評過粗心大意,叫提高警惕,咋又忘鎖大門了。這要進去個什麼人、幹些什麼事可糟糕了。
小周趕緊往巴紮外走去。
屋裏安靜極了。
她又聞到政委家那種熟悉的氣味了。這氣味離開她已經兩年了。在這氣味中夾雜著香煙的氣味。還是藍牡丹的氣味吧。
時間來得及。
她很快地去每個屋看了看。每個屋子的布置還和原先一樣,家具還和原先一樣,就連政委讀文件的那個屋子,桌子上的書籍報紙都還是那樣擺放著,放在桌的左上角,書籍靠外,報紙靠裏。右上角放著一個筆筒,筆筒裏就放著兩支筆,細一些的是鉛筆,粗一些的是紅藍鉛筆。一切都還和原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