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告捷,後周大獲全勝,甚至俘獲了南唐名將皇甫暉,打得揚眉吐氣,激昂之下,趙匡胤決定趁勝追擊,率兵東進,先後攻下了南唐的東都揚州,還有揚州附近的泰州。一時間,南唐連連失守,幾乎是全線退敗。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南唐國主李璟,終於發現了事態的嚴峻性,然而,已經為時晚矣。
大勢已去,南唐的江山已經風雨飄搖,再也不複當年的輝煌。而中主李璟,也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姿態,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立誓要一統天下的君王,已經模糊在江南的暖風和滿目的金碧輝煌之間。他頹然倒在金色的龍椅上,提筆,寫下了屈辱的求和書:唐皇帝奉書大周皇帝,請息兵修好,願以兄事帝,歲輸貨財以助軍費。
作為一國之主,寫下這樣的文字,無異於是求饒討好。李璟深知,自己的國家再也無力同兵強馬壯的後周抗衡,在連連戰敗的情況下,為了保住最後的榮華富貴和父親用血汗打下的江山,為了守護住最後渺小的太平,他放下了帝王的尊嚴,拋棄前塵往事裏形象光輝的自己,卑微地請求對方的高抬貴手。
李璟的卑微,並未換來柴榮的絲毫同情。一心想要成為至高無上的帝王的柴榮,以為一將功成必然是萬骨枯朽,他的野心裏盛放不下任何憐憫,也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他行進的腳步。當李璟以戶部侍郎鍾謨和工部侍郎李德明為使,帶著黃金千兩,白銀萬兩,更兼無數綾羅綢緞前來求和時,柴榮不屑一顧,斷然拒絕,他想要的,何止是對方割地求和或是俯首稱臣,他的野心,遠遠超乎李璟的想象。
後周步步緊逼,南唐束手無策,苦於無奈之下,李璟隻好再一次派出使臣向後周乞和。這一次,李璟提升了使節的檔次,改派右仆射孫晟和禮部尚書王崇質前往徐州,並攜帶上南唐願意俯首稱臣的國書。雖然柴榮依舊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但是李璟的國書卻令他微微震撼。李璟在國書中表示自己願意取消帝號,並且將壽州、濠州、四洲、楚州等6個州郡割讓給後周,並且他還願意每年供奉金銀百萬兩,來請求柴榮的些微憐憫,給南唐留有一息生存之地。這樣近乎於屈辱的條件,可以說,已經是李璟的極限了。
然而,此時的李璟,到底已經無路可退。他像是被逼到了懸崖之上,隻要有一線生機,他都願意放棄一切去嚐試。李璟的一生,實在太多順遂,父親戎馬而來的天下,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繼承了南唐大好江山。而即位之後,幾乎又不曾遭遇過驚濤駭浪,除了在閩楚兩地遭遇到的失敗之外,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備受尊榮的南唐君王。而在柴榮眼中,這隻不過是失敗者無力的掙紮,這一戰勢如破竹,富饒的江南指日可待,他的夢想,幾乎已經向他展開了潔白的羽翼。
這次的失敗,太慘烈、太決絕,實力雄厚的後周,直接將當年傲視群雄的南唐潰敗成落荒而逃、隻求一息苟延殘喘的弱者。中主李璟已經來不及後悔,他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再次的談判上。昔日榮華終成空,任何一個百年大族,都會遭受風雨的侵襲。而來自後周的這場暴風雨,讓南唐往日的光輝一去不返,使李璟嚐盡了屈辱和卑微的滋味,也讓當年風華正茂的少年李煜明白了人生浮沉的痛。
金縷衣,玉雕欄。酒入愁腸,風雨殘秋。原本就潛伏著眾多危機的南唐,在柴榮的千軍萬馬下岌岌可危。錦衣的少年,慢慢地露出淺淡笑意,一如迎接著自己必然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