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開始頻頻接觸來往。
交往過幾次,杜瀟瀟就對肖雨生說他是她的崇拜者,她看過他不少作品,好幾次都流出了感動的淚水。杜瀟瀟說:“介紹我們兩人認識的劉阿姨是我母親的同班同學,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跟她談起你的小說,她說你是在講哪個呀?肖雨生不是我們係的一位年輕老師麼。後來……後來……我就主動要求她介紹我跟你認識……”
望著杜瀟瀟一副純真而直爽、羞澀而靦腆的樣子,肖雨生就覺得自己喜歡上了她,手一伸,不知不覺將她攬在懷裏。
很快地,他們就發展到了戀人的程度。
然而,肖雨生怎麼也找不到過去那種觸電的感覺,更不用說湧出一種透入骨髓的激情了。每次的約會、擁抱與接吻,肖雨生都覺得像是在例行公事,重複著一種大家都曾有過的單調的婚姻前奏。每當他瞧著杜瀟瀟小鳥依人般躺在他的懷中,激動得全身戰栗不已時,就感到對不起她。瞧人家是多麼的投入多麼的真心呀,可我卻像一個冷眼相看的旁觀者,不是欺騙了姑娘的一顆芳心麼?可肖雨生又覺得沒有欺騙她,他是正兒八經地在跟她談朋友,正兒八經地跟她相好,隻是怎麼也找不回當年的感覺了。難道說是自己的生理與心理出了毛病,喪失了一個男人應有的功能?可是,為什麼在創作時能夠激情洋溢,在許多個早晨醒來時發現夢遺呢?他無法解釋,隻有順其自然,硬著頭皮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與杜瀟瀟就發展到了結婚的程度。一天晚上,他們不知怎麼就做成了那件自有人類以來男女間重重複複、無師自通的事情。做完後他才明白,他與瀟瀟都是第一次。正因為都是第一次,沒有采取半點措施,結果就在杜瀟瀟的肚裏種下了一顆果實。
他們不得不趕緊結婚了。此後,一連串的事情在緩緩流動的時間長河裏一晃就走過來了,打結婚證,采買物件準備結婚,熱鬧的婚禮,女兒肖曼的呱呱墜地……
然而終是沒有感覺,也沒有激情,難道說這就是真正的生活?
他想在平淡如水的日常生活中尋找詩意與浪漫,無論怎麼努力,卻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海德格爾所說的詩意地棲居於世,怎麼離我如此遙遠?肖雨生的心中彌漫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惑,打量世界的目光,充滿了一股深沉的憂鬱與感傷。
於肖雨生的聽話與孝順,父親自然是高興得不行,老病似乎也好了幾分,常常來他這裏走動。他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孫女肖曼緊緊地抱在懷裏,樂嗬嗬地大笑不止。
瀟瀟在醫院做護士,工作性質決定了上班的嚴格與守時,要麼白天不能回家吃飯,要麼晚上通宵不歸。肖雨生每周四節課一上完,也就沒事了,卻不能像過去做單身漢時那樣瀟灑了。家裏沒有請保姆,買菜、洗衣、做飯、帶小孩之類的事情耗去了不少時間與精力。他默默地做著這些瑣碎的家務,於創作也就疏遠了幾分,而人的感覺,似乎更加麻木了。
女兒肖曼漸漸大了,清清脆脆地一口一聲“爸爸”,乖巧伶俐得很,頗惹人喜愛。原來出門辦點事,將她放在搖窩裏,等她熟睡後抽個空子去辦就是了。可現在已會滿地亂跑,就不放心,隻得帶在身邊。女兒走不動了,就將她背在背後,或是頂在脖頸上。
這日買菜,雨生又帶上肖曼,轉回時她說瞌睡來了,肖雨生隻得將她抱在左邊懷裏,騰出右手去拎菜籃,慢慢兒往回趕。
突然間,似乎聽得有人在叫他,回頭一望,並無一張熟悉的麵孔,就想肯定是自己聽錯了。正欲移步繼續向前,那個聲音又叫開了:“肖雨生!”不錯,是在叫他。再回頭一望,就見旁邊停著的一輛轎車內鑽出了一個男人。“呀,是李軍!”肖雨生驚喜地叫道。李軍大步走了過來:“雨生,猛然一下見到你,我還不敢認,就試探著叫了一聲,你一回頭,我就認定還真的是你。”說著就要握手,雨生難堪地說道:“你瞧我這麼一副樣子……”李軍豁達地一笑:“要不你今天這樣子獨特,我就不會注意你,咱們就無緣重會了。”然後伸開兩臂,將他們父女倆緊緊地抱了抱。畢竟是過去的老交情,感情就硬是不一般,肖雨生感動得鼻子有點發酸,當年的感覺仿佛又回來了。他覺得有很多話要跟李軍說,可一時間又不知從何說起。李軍似乎覺著兩個大男人站在街頭抒情有點惹人笑話,就說:“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