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於見到你(1 / 2)

你要活著,我總會來接你……

戚汐至今記得,七年前盛春光景,京王宮外桃花灼灼,高元淳站在桃樹下一身月牙華服,墨發玉冠姿容儀美。他熬過兩年慘痛歲月,終於褪下羞辱的質子身份重回大晏。

“你要活著,我總會來接你。”他黑眸素來清冷寡欲,說這句話時微有柔和滑過。就是因這份柔和,戚汐信了。

戚汐在京王宮等了三年,換來一場毀天滅地得災難。冬曆初八,晏國齊結十萬大軍壓境,所到之處屍骨累累,琉璃火殯葬京國百年基業,那座恢弘樓宇須臾滿目瘡痍。戚汐和宮女妃眷跪在奉慶宮前,恐懼地望著晏軍士兵手裏那一把把長戟,烈烈火勢下閃動冷光,尾端尚殘餘一抹血紅。

“東駿王有令,凡後宮女眷充軍為妓,男眷太監殺無赦!”晏軍傳旨,尖利嗓音傳遍整個寂寥奉慶宮四角,回蕩入耳。頃刻本在發抖地妃嬪宮女盡數哭喊,發髻珠釵散亂早無昔日尊貴可言。

旨意一到,戚汐餘光裏瞥見那些士兵揮動手中長戟,收起落下刀光點過一排男眷太監,空氣裏傳來利器劃破皮肉的細微聲音,血珠飛濺裏,一顆顆頭顱滾落。

“啊——!”

女眷慘叫連連,身旁的妃眷拽緊戚汐的手臂,重得指甲快要陷入皮肉。戚汐卻不覺得疼,瞪眼望著滾在身前的頭顱,渾身開始劇烈顫抖。

那是九皇子的。

他還是個孩子,不過10歲年紀,笑起來嘴角有一對淺淺梨渦。清早還爬上樹幹小手拖著雛鳥回巢,一遍遍叮嚀戚汐:“你可要每天來給看看它們。”

一條命,清早還活生生的,轉眼……就沒了。

戚汐入軍營那會兒,未免為妓,拔下發髻珠釵往右臉劃了道長口子,眉骨一處連到眼瞼下。又拿漆木樹粉每日塗身,冒著中毒的危險謊稱有病。兩年隨軍勞役,粗活髒活什麼都幹,本該是女子白淨凝脂地手,粗糙幹裂地滲人。

好在三月前,晏國局勢動蕩,靈宣帝暴斃,發喪日過東駿王便扶持幼侄劉水嬰即位,大赦天下。

戚汐,才有幸離開軍營。沒想到,兩年前因東駿王一道旨意淪落軍營險些為妓,兩年後又因東駿王一道旨意,重獲自由。

望著眼前街市景致,白梅綠瓦,石橋扁舟。空氣裏透著茶館的碧螺春香,酒樓的女兒紅味處處都讓戚汐覺得興奮。

七年,她終於來到衡陽了,高元淳在的衡陽。

“姑娘,來個包子吧。”商販揭開蒸籠,笑著說:“剛出籠的包子,又鬆又軟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戚汐還真餓了,往麻布衣裏掏出幾文錢:“我要兩個包子。”

“好叻!”老板喜上眉梢,手腳麻溜地拿起油紙包起兩個白花花肉包子遞給戚汐,連說下次還要來光顧。

戚汐見他還算和善,便問:“老板,請問晏國那位喚高元淳的王爺,府邸在哪兒?”

既然是兩代帝王,那麼當初還是皇子身份的高元淳該是封王了吧。老板笑容刹那僵住,一抹笑尚餘嘴角來不及收斂,滑稽又尷尬。

“不知道,走走走……”

話落擺手一臉嫌棄地哄她走,變臉速度實在厲害。戚汐覺得奇怪,難道高元淳不在衡陽嗎?可衡陽不是晏國王都嗎?

戚汐咬著嘴裏肉包,逢人便問得來地皆是顫栗神色,爾後離她越遠越好。等最後一口肉餡入口,整個身子被人往後拽,力度之重嚇得戚汐險些摔個趔趄。等站穩眼前急速駛過一匹馬,隻差一點兒。

“方那馬兒沒撞死你,你也該見不著日落。”救戚汐一命的老媼搖頭責備,戚汐奇怪:“為什麼?”

老媼往街頭努了努嘴:“方才那些侍衛是給東駿王探路開道的。”

東駿王!

未見人,隻聽到這個名字就足以讓戚汐覺得渾身如墜冰窟,一股子的寒顫從腳心一路竄上頭頂。街頭果真駛來一輛馬車,車輪滾軸碾壓青石板磚,馬蹄聲裏鈴鐺陣陣。那是輛黑頂銀框地馬車,黑緞上銀紋粗線走針繡著條麵露獠牙地蟒蛇圖騰,轎簷四角懸掛銀蓮玉飾,顛簸裏互碰叮當。

寶簾暖蓋垂落,掩住內裏人影。

車駕所到之處,兩旁百姓皆屈膝跪地,垂頭恭敬。老媼拉著戚汐跪下,便不再說話。馬蹄聲愈近,戚汐心跳地愈快,試探地抬頭去看馬車。這一看恰好與車內人黑眸對視,冷眸眼尾輕跳,俊美蠱惑地麵容冷冽,隻是額角隱有青筋鼓起。

怎麼會?!

七年時光,他越發俊美非凡,眼還是冷的隻是多了份戾氣溢著殘酷。東駿王,高元淳!

戚汐猛地站起身,立時顯得突兀。

“高元淳!”戚汐拖著瘸腿跑出去,急切地喊叫。四下百姓登時倒吸口涼氣,腦袋垂得越發低,不敢吱聲。

那人斜睨一眼,全然陌生,俊眉緊皺顯然有些不悅,對隨駕車旁的郭奎沉聲道:“聒噪,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