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4-Ⅲ(1 / 3)

恬、毅兄弟終日陪侍嬴政左右,也已到進學之年。一日,蒙武喚來兄弟二人,見長子蒙恬越發生得濃眉大眼,氣勢凜凜,威風堂堂,而次子蒙毅則劍眉星目,長身頎立,於清秀中不覺透出一股精悍之氣,心下頗慰,問道:“汝二人在宮中都學些什麼?”

蒙恬道:“主要是律令和獄法。”

蒙武點了點頭,道:“嗯,自今日起,為父要傳你們一些武藝,不論將來在宮中為郎,伺奉於王上,還是在軍中為將,效命乎疆場,這武藝總是不可或缺的。”

二子早聽說父親出身於武林,劍術高明,見要親授武藝,無不雀躍。

蒙武卻道:“你們也不要高興得太早,習武是一件艱苦事,原不輕鬆,且天下武學家派林立,各有千秋,而習武之人藝在其次,要想學有所成,在世麵上立足,首要的卻是德。”

二子對望一眼,心中實不明白德與武有何關係。

蒙武問道:“你們可知為父學的是哪一派武學?”

蒙毅道:“聽曲叔叔說,父親的武功屬於空桑派。”

蒙武點頭道:“不錯,空桑乃儒家中的名門正派,與別儒不同,文武雙修,內外兼長。今世人皆知儒家於文學一道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卻不知於武學一道也造詣頗深。禮、樂、射、禦、書、數,古之六藝,這射、禦二藝便是武事。古之儒者也大多允文允武,宜德宜藝,然俱以濟天下業身,而不願獨以材捷名世。便以孔子而言,孔子之父陬邑宰叔梁紇就是當時有名的大力士,與魯將秦堇父、狄虒彌齊名,而孔子繼父之能,力招城關,足躡狡兔,卻不肯以力聞,就是這個道理。”

恬、毅俱咋舌道:“原來孔子還有這樣的本事,要不是父親說起,孩兒絕想不到。”

蒙武又道:“所以說空桑派最得先聖真傳。為父之師薛邑公孫夫子,諱尼,字遠,江湖人稱‘劍聖’,便是當世間一代儒學、武學大宗師,不但氣養深湛,而且精通六藝,何則?因我空桑武學皆出自於六藝。六藝經傳不習,便很難言登堂入室。且氣以直養而無害,配義與道,生於明德,若德之不明,有不慊於心,其為氣也,便難至大至剛,自然也就不能將我空桑武學臻於極境,因此言德與武有莫大之關係,你們可明白麼?”

二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蒙武道:“好,我空桑派既以劍法和養氣而名世,今日為父便先傳你們一些養氣的起手功夫,待略有小成,再傳你們本派入門劍法。”招手命二子分左右坐下。

隻聽蒙武正色言道:“養氣之道首在養心,養心莫善於寡欲。所謂‘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格物便是寡欲。格者,格除之也。物格而後知至,何謂知之至也?便是知本。所謂‘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本即所止,止於至善。故曰:‘知止而後能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慮者,誌也。夫誌,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誌至焉,氣次焉。持其誌,無暴其氣。……”

剛說到此,蒙毅忽問道:“父親,你適才說‘誌至焉,氣次焉’,又說‘持其誌,無暴其氣’,誌乃氣之帥,帥誌既持,又怎會暴其氣?”

蒙武頷首道:“嗯,孺子可教。誌雖為氣之帥,所謂‘誌壹則動氣’,然氣壹也可以動誌。譬如有人跑步跌倒,氣路受了阻滯,自然也會波及心誌。”

蒙毅又問道:“那麼,持誌之道又如何呢?”

蒙武道:“持誌之道,致中和,心勿忘,勿助長也。便如稼穡,總是忘記給莊稼除草,自然是不行的;但若嫌其長得太慢而揠苗助長,則非但無益,反而有害。故養氣之道,譬如行遠必自邇、登高必自卑,務必循序漸進,絲毫不能有亂;且要勤持不息,不息則久,久則征,征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高明所以覆物也;博厚所以載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高明配天,博厚配地,悠久無疆。如此者即可期於大成矣。”

蒙毅問:“何謂中和?”

蒙武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喜怒哀樂之性而未發,謂之中;發而中節,謂之和。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和者,天下之達道也。所謂‘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故曰:‘意誠而後心正’。心正則得養氣之始也。”

二子一邊聆聽,一邊咀嚼,隻覺得這道理似淺實深,雖說來容易,但實操起來,卻也頗難,也難怪儒家中極少有人能把養氣功夫做到極致。

當下蒙武便將格物、誠意、正心、養氣等諸法門和要訣依次傳授給二子,並囑咐道:“弦、誦、歌、舞乃養氣之正途,從今日起,你們便由‘誦’字做起,先讀《詩》、《書》,再讀史、傳吧。”

恬、毅兄弟二人也不明白父親教授養氣,卻何以讓他們先讀《詩》、《書》、史、傳,一時不能索解,隻得稱是,於是各自找來,起始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