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蒙武傳授二子蒙恬、蒙毅空桑武學後,兄弟二人讀書之餘,常在一起研習,倒也進步很快。
蒙武鑒於二子將來仕途,又命他們於閑暇時從內兄王翦學習兵法。頻陽王氏自白起在日,便在武安君帳下為將,頗得其行軍布陣之法,蒙恬隨王翦修習兵法,亦頗得其所哉。
時光飛逝,秦王政三年隆冬臘月的一天,已連下了幾日大雪,恬、毅兄弟冒雪入宮當值,剛走到階陛下,便聽見殿台上傳來一陣窸窣之聲,好像是有人在交手。二人身負扈衛職責,哪敢怠慢,忙各展“超海桴”,一躍登台,張眼看時,卻是兩名少年郎中正在雪地裏玩角抵,而嬴政則引了另一撥郎中在殿簷下觀看。
嬴政本正看得興致勃勃,忽見蒙氏兄弟縱上台陛,身手矯健,便向二人招手道:“阿恬、阿毅,快來看看宣曲任氏家傳的角抵之技如何?”
恬、毅已看清台中央雪地上角抵的二人,一個是鄭容,一個便是宣曲任氏的嫡子任囂,兩人和恬、毅一樣俱因家世得為秦王郎中。
嬴政一邊看,一邊向二人誇道:“宣曲任氏之祖任鄙可是我大秦當年無雙的力士,和號稱‘智囊’的嚴君樗裏子嬴疾齊名,所以秦人有諺雲:‘力則任鄙,智則樗裏’,可見其名氣之大。”
蒙恬點頭道:“我聽家父提起過,說任將軍被穰侯舉為漢中守,為我大秦經略南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方麵之才。”
嬴政笑道:“不錯,任氏還有一項絕技便是這角抵了,便連朕也是向任囂的父親任遠學的。”
蒙毅心道:任遠繼任鄙為漢中守多年,宣曲任氏一家無論在郡裏,還是在朝中,其勢力都不可小覷。舉目看時,見任囂和鄭容已纏鬥到緊要關頭。這時,隻見任囂狼腰一扭,雙臂忽探,已插入鄭容腋下,抓住他衣帶,往右一搬,同時右足斜絆,便將鄭容摔了出去。
鄭容不服,還待上時,嬴政已笑道:“勝負已分,無須再比。”鄭容無奈,隻得作罷下場,心中卻有怏怏之意。
嬴政撫掌稱善:“宣曲任氏果然名不虛傳。”
話音剛落,又有一名少年郎中挺身而出,抱拳說道:“我願領教任兄的高招。”
蒙毅看時,見這人首戴武弁,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如巨雷,勢若奔馬,正是王家表兄,王翦之子——王賁。
任囂也抱拳回禮道:“不敢,請和王兄切磋切磋。”
兩人在雪地裏站定,任囂見王賁年紀雖少,卻生得虎背熊腰,十分雄壯,心裏先自怯了一分,便欲先下手為強,當即出手去抓王賁衣襟,同時腳下使力,要將他掀倒在地,誰料那王賁竟渾如鐵鑄一般,任憑任囂使盡九牛二虎之力,仍是紋絲不動。
正待變招,卻聽王賁當頭一聲大喝,宛如平地裏乍起一顆驚雷,震得任囂瞬間不知所措,及回過神來,身子已被王賁高舉過頂,奮力貫臂,向遠處擲了出去,落在雪地上,激起一片雪花。
嬴政拍手讚道:“好氣力!誠然是虎父無犬子。”
任囂負痛爬起,心知兩人氣力相差實在殊遠,自己一身的角抵本領,在王賁那一吼一舉一擲之下,竟一點兒也使不出來,不禁拍了拍身上的雪塵,抱拳認輸道:“王兄神力,小弟不及。”
王賁回禮,掃視了一下四周,那樣子似在看誰還要上來挑戰。
眾郎中見他如此威猛,出身宣曲任氏世家的任囂且不是其對手,更遑論一般人,於是紛紛龜縮,不敢出頭。
嬴政看了眾郎中一眼,邊笑邊道:“怎麼?難道我大秦的力士便隻有王賁一人麼?”
剛說完,便見一個鐵塔般的黑漢越眾而出,瞋目說道:“王賁休要逞強,俺屠睢來會你一會!”
蒙毅看屠睢時,見他不過王賁一般年紀,卻長得既高又壯,直高出王賁半截身子去,麵如鍋底,一部絡腮短髯,根根如戟,顯得甚是剛勁。
當下兩人各叫一聲,宛若獅吼虎嘯,撞在一處,角起力來。
兩人都走剛猛一路,此來彼往,猶如兩虎相爭,直鬥了一炷香的工夫,仍未分出勝負。
眾郎中在旁焦灼觀戰,既不敢勸,也不敢上前分開二人。
這時,蒙恬忽向嬴政說道:“王上,且看臣為他們解鬥,如何?”
嬴政轉頭睨了蒙恬一眼,點頭笑道:“甚善,朕正有此意,久聞阿恬家學淵源,蒙長史乃‘劍聖’高足,今日正好一開眼界。”
蒙恬謙遜了一下道:“王上過獎。”說著一撩下袍,跳下場去。
這時屠睢兩手抓住王賁肩頭,而王賁雙臂則緊抱屠睢熊腰,正在全力較勁,都無暇分神蒙恬上前。
蒙恬走到二人中間,矮身紮住馬步,兩臂插入二人四臂之間,一提氣,一運力,沉聲一喝,已將二人分了開來,但二人仍在使力,分開後便都落在了蒙恬獨臂之上,饒是如此,也不能再接近分毫。
二人見狀,不由變色,忙收勢稱讚道:“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