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勸她不要在言語上衝撞了她,若是日後她出閣了在夫家得了勢,定會報複,所以起初她也隻是微有頗詞,但發現這柳如煙卻似深淵古井般沒有任何反應,便欲加放肆開來,看她那溫吞的性子,料定是個軟包,活該受她欺負。
見柳如煙依舊未有言語,隻是走了幾步,在圓桌前坐下,拿了個瓷杯,倒了些茶水,靜靜的啜飲。
如此淡漠的姿態不禁惹怒了她,想她小蝶好歹是這宅子的二管家,就算是大奶奶,也對她寵愛有嘉,承諾定要幫她物色個好夫家,宅裏那些家仆,哪個見到她無不恭恭敬敬的稱一聲“蝶姐”,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她雖是個丫鬟,可實際的勢力卻比眼前這無人問津的小姐要強的多。
“少在這裝的漠不關心的,惺惺作態!”她一掌拍在箱子上,震的聲音混響。
柳如煙放下瓷杯,看著眼前這女子一臉的怒容,心下驀地覺得很有趣,似乎在看一場戲一般的心態,於是她終於開口問道,“這箱子的鑰匙必是在你手中吧?”她早就看到那箱子一側有把青銅鎖,而這丫鬟如此作態無非是要聽她開口向她要鑰匙,這樣便可以刁難一番。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根本對這箱子絲毫興趣都沒有,又怎會向她討鑰匙,又怎能承受那一番諷刺的言語呢?
見柳如煙終於開口,小蝶臉上有一絲得意,不錯,她袖下的手中正捏著一把青銅鑰匙,正是要借題發揮的好好奚落她一番。
“沒錯,鑰匙是在我手裏,想要嗎?”她在她眼前晃了下那把鑰匙,眼底有著一絲嘲諷,“想要的話就求我呀,若是我心情好了,說不定就給你了!”
柳如煙淡然的看著她,在自己眼前得意的猖狂,心底卻在嘲笑這小丫鬟的愚蠢,這箱子裏有什麼東西她絲毫就不關心,所以她隻是淡淡的說了句,“何必要求你?若是你不給,拿回便是。”
本以為她會懦順的求自己拿回鑰匙,未料她卻是如此不稀罕,這不禁讓她似碰了個軟釘子般滿腔怒火無處發泄,這箱子是大奶奶要她拿過來的,她又怎能再搬回去,這個臭柳如煙,本想借機好好羞辱她一番,豈料她根本就不著道!真是可惡!
“啪”的一聲,她將鑰匙又是一摔,重重的擲在了她跟前,伴著一聲怒哼,“給你!”
柳如煙微微一挑眉,這小丫鬟,這麼愛摔桌子,脾氣可真不小呢!她淡淡的一笑,“多謝。”
小蝶氣憤的起伏著胸脯,怒意難消的瞪了她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她又是淡淡的輕笑,自己惹怒這丫頭了,雖是無意,但卻有心,她說過,自己淡然,但絕不懦順,所以自小到大,那些想欺侮嘲笑她的人總是占不得分毫便宜,因為她的淡漠,絲毫無法滿足他們嘲諷後欲看她窘態或是反擊的心理需求,所以他們都會欲求不滿,對她憤然之後,再也不做這些無趣又索然無味的事,因為對她絲毫不起作用。
聰明如她,可以洞悉人人心思,所以她可以淡然處之,又全身而退,這樣的她,就像孤絕於世間的芳華般,睥睨蒼生。
細細撫摸著瓷杯上精致的雕紋,看了眼眼前的鑰匙,又看了眼紅色斑駁的箱子,怔怔看了片刻,終於她拿起了鑰匙,不是因為好奇這箱子裏的物事,隻是純粹的觀摩而已,就像拉開抽屜取東西般順其自然。
緩緩的打開那斑駁的油漆麵,箱蓋開啟,入鼻的不是年代久遠的潮氣,卻是一縷淡淡的幽香,箱中擺放著一件用一方香巾包裹的物件,一層層打開後,卻是一對鴛鴦玉佩,剔透的玉質,溫膩的觸感,精致的雕刻,兩隻鴛鴦,栩栩如生,暢遊在潔白的香帕中,而絲製的帕子上亦同樣刺繡著鴛鴦的圖案,顏色鮮豔,香帕的右下角細細的繡著兩個字,嫣,劍。
她一眼了然,她亡逝的生母,閨名正是帶個嫣字,而這劍,料想必是她心意之人,這箱子,塵封的是一段黯然的戀情,也是一段無果的感情,也許她的生母,正是因為思念,所以才抑鬱而亡,在這樣一個朝代裏,相愛卻不能相守,愛情兩個字,能讓人甜蜜,卻也能讓人心裏滴血。
對於愛情,她的態度亦是淡然,由於自己的淡漠,所以那些追求者都是望之止步,她也無心去擾亂那一汪春水,或許這一生,她注定是淡然靜默的。緩緩的合上箱子,重新掛上鎖,似乎從未開啟過一般,將它安放在靠牆的櫃閣上,隻是她卻取出了那一對玉佩,出於何樣的緣由,她不想細問,心情略顯沉重,箱裏空空,卻依舊掛鎖,那是一把心鎖,鎖上了那些鮮為人知的過往塵事。
而她手中的香帕玉佩,似乎是那個苦命女子的心魂,她名義上的生母,心下不禁有些淡淡的憐憫,她不知道這一段感情的明細,卻可以分明的感受那訣別的苦楚,鴛鴦白頭,剔透的玉質,應是她一雙眼睛中流出的淚水滌洗而然。
靜靜的哀思片刻後,她頹然的歎息,逝者已逝,那些她生前的事也應隨她入土而息,到是自己,陷進這圈中,又該如何脫身?
門外傳來細細碎碎的私語聲,不禁微微蹙眉,看來柳宏文對她的看管絲毫未得到鬆懈,她根本是無機會走出這門半步。
但是心思沉靜的她,始終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憑她一顆現代發達的頭腦,還鬥不過古人嗎?所以便釋懷的準備安心入睡,當下也不再多慮。
門外,兩家仆見屋內燭火一閃,料定屋裏的人必是安歇了,當下也鬆了口氣。
“總算見她熄火了,這小姐真是熬人呢!”一家仆邊說邊揉揉酸疼的眼睛,他可是在這盯著這扇門好幾日了,幸好這柳小姐未出過門半步,一切生活起居飲食皆有丫鬟進去伺候,就算偶爾出門,他們也是緊隨其後,若不是老爺再三交代,他才懶得來做這門丁,吃力又不討好,眼下巴不得這小姐趕緊嫁了,好了卻他這難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