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白雖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不敢違背,忙忙去廚房找來春香,便匆匆出了門。
春香端著碗冒著熱氣的白米粥進來,“小姐餓了吧,灶上才煮好的,奴婢放著涼了會,溫溫的剛好。”
祝酒酒這會才覺著腹中著實饑得慌,剛醒過來睜眼瞧見桑白那張年青了許多的臉,死而複生帶給她太大的震撼,迷迷懵懵間隻知道抱著桑白大聲嚎哭,繼而又擔心她父親,一時間倒忘記自個已經整整三日滴米未沾。
春香雖隻是個廚娘,但衣裙整潔,指甲縫裏頭也幹幹淨淨,祝酒酒瞧著也舒服,便就著她的手喝下整整一碗白粥,末了還有些意猶未盡。
“小姐久未進食,一時不宜吃過多。”春香收了碗,“您再躺會,奴婢就在外間候著。”
“去吧。”祝酒酒靠在有些陳舊的粗綢迎枕上,微微瞌上雙目,心緒卻如翻江倒海般起伏著。
春香拿了針線活計在外梢間坐著,時不時地隔著簾子,望望裏邊的動靜。
室內隻餘她一人,祝酒酒再也不能自持,為自己任人欺瞞任人擺布的悲慘上一世淚流滿麵。她沒想過自己還能死而複生,回到孩童時,也許……一切還來得及!她也不會被人逼得隻剩死路一條!父親也不會早早枉送了性命……是的,還來得及,一切還來得及!
誰能知道一切悲劇,竟是源自一張釀酒秘方。這世間,人性的貪婪,足以毀滅一切。
她的父親祝籍山,雖為庶出,但自小得祖父祝老太爺喜愛,打小出入被祝家視為機密的釀酒作坊,耳濡目染,兼之又天生具有釀酒的才能。祝老太爺西歸,父親便從長房分家出去,又遭嫡出的兄長打壓排擠多年後,終釀出美酒綠瓊,較祝家祖傳秘方釀出的金漿竟是更甚幾分。
靠著這綠瓊美酒,父親亦在這梁州城立穩了腳跟,短短幾年內,酒肆開了一家又一家,掙下偌大一份家業。
綠瓊之聲名鵲起,卻是危及了祝家祖傳的金漿。承了祝家祖業的二伯父祝籍盛,便起了心要對付父親,想利用族裏的壓力,威逼父親將綠瓊交歸族裏,還想接管父親的酒莊,父親如何肯應。
又恰逢新皇登基,新皇不喜北方烈酒,而好南方所釀的黃酒,負責酒貢的皇商聞風南下尋美酒佳釀。祝氏一族逢此佳機,有心把祝家傳下的金漿推為貢酒,因而懼怕父親的綠瓊,便使了陰私手段謀了父親的性命。
而祝酒酒對釀造技藝一無所知,更不懂經營之道,在失去父親後,隻能眼睜睜地瞧著父親掙下的偌大家業被族裏侵占。她手中僅剩的,唯有父親留下的一張綠瓊秘方。
時年十五的祝酒酒,被‘好心的’二伯母朱氏接回長房,吃穿用度一切比對嫡出的六小姐和十小姐,在族人眼中更是待自己比朱氏的親閨女還好。
可誰能預料這樣一無所有孤苦無依的自己竟是還被長房嫡支所忌憚,竟是,竟是……
祝酒酒憶及自己上一世悲慘的死狀,一時忍不住,竟是悲嗆出聲。
“小姐怎生又哭上了?”外頭的春香趕忙撩了簾子進來,“莫哭啊,老爺就快回了。”
祝酒酒慘白的一張臉上,遍布淚痕,目光怔怔地望著春香。
是啊,她還有父親!一切還來得及,她一定不會讓父親再出事!父親在,家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