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聲一出,原本都在喝茶談笑的客人紛紛放下茶杯向門口聚攏去。
茶館門口躺著兩個年輕男人,一個早已斷了氣,另一個口吐白沫,全身不斷地抽搐著,一隻隻肥碩的黑蟲從他的耳中,鼻中爬出來,又穿透他的皮膚拱進去。他躺在地上,目光落在站在人群中的鍾八竅身上,原本有些渙散的瞳孔驟然緊縮,他驚恐地望著這個墨發紅裳如海棠般美豔明麗的女子,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麼,但喉嚨裏發出的卻是怪異的卡卡聲。
突然,他皺緊眉頭,麵容在一瞬間變得極度扭曲,暗黃色的臉上青筋根根暴起,他翻滾在地上抬起枯骨般的手指用力卡住自己的脖子,似在抑製什麼一般。隨著一記淒厲的叫聲,一隻紅色的蠍子從他下顎破體而出,暗灰色的血伴著一股腥臭從他喉間湧出來,男人渾身一震,雙目瞪圓,隨後竟沒了動靜。
鍾八竅平靜地看著他的死相,淡然一笑,便轉身離開。
大街上,人潮湧動,許多人擁擠著向一個地方趕去。鍾八竅心中奇怪,隨手攔住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便問道:“這位大嬸,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那女人生怕自己趕不上似的,往人潮湧去的方向急急地瞥了一眼,一把掙脫開鍾八竅的手:“哎呀,你這姑娘是從外地來的吧,我們辛北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場梅花祭,為所有死去的亡靈祈福。據說此時前去祭拜的人若是運氣好,能得到神壇庇佑,這輩子就能吃穿不愁,心想事成了。喲,快來不及了,姑娘我可要先走了。”
說完,女人也不看鍾八竅一眼,提起裙子轉身向人潮追趕而去。鍾八竅細眉一挑也緊跟而上。
待她到達所謂的神壇賜福地時,那裏早已擁擠不堪,所有的朝拜者皆麵朝一個方向,屏息低頭,虔誠祈福。
鍾八竅順著他們朝拜的方向挑眼望去,果然,不遠處鋪滿了雪白梅花瓣的白玉石階上有一個神壇,它的正中央似有一塊巨大的石碑,因相隔甚遠,鍾八竅無法看清上麵的字,隻能隱約地看到石碑上雕刻著一幅畫,似為龍鳳相戲圖。
碑旁一個全身黑袍的孩子,緊閉著雙眼,跪在碑前一手指天,一手撐地,姿勢詭異而扭曲。
巨大的連衣風帽幾乎將他一半的容顏遮擋在黑暗中,鍾八竅雙眼緊盯著他,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具體卻說不出哪裏不對。
孩子恍若雕塑般將詭異的姿勢保持了很久,灼目的陽光照在他身上,鍾八竅突然發現孩子所在的地方竟然找不到他的影子!
仰麵朝西,右手指天,白梅為祭,鍾八竅就算再不懂這些,也突然明白過來了。所謂祭祀,並非在為百姓祈福,而是在召喚死靈!
鋒利的匕首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白光,鍾八竅手腕翻轉,一道白光從掌心脫手而出,直奔神壇。
這是一種本能,一種賞金獵人為帝國效力的本能。
“噗”不知從何處飛出一片梅花瓣,硬生生地將匕首打偏,一聲悶響,泛著寒光的刀刃整片沒入不遠處的一根梅樹杆上。若不是有人存心阻攔,這匕首刺裂的本應是那個小孩的喉管。
殺氣驟然在鍾八竅眼中迸現,一個閃身,她便如敏捷的豹子般沒入梅花林中。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一切似乎並沒有驚擾周圍的百姓,他們依舊虔誠地跪在神壇下向神祈福。然而誰也沒有發現,黑暗處,少年祭司原本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無神的眸中緩緩流下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