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個月過去,馬援率軍從交趾歸來。

話說馬援歸來那日,京師上下無不震動。站在平城門頭,遠遠望去,便可瞧見一肅穆嚴整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朝京城行來,隻見他們鐵馬傲首,飛蹄踏地震寰宇;旌旗逶迤,躬身自舞扭乾坤。走的是鶡冠金甲健士卒,行的是青羽白虎俏騎兵。斂眉處,山河呼嘯;仰頭時,四域顫、抖;試問此域誰可有,漢家金戈動八荒。

軍隊一路從平城門行入洛陽城中。銅駝大街上的房屋紛紛蔽了窗。也有好奇心重的,悄悄推開些窗戶,覷著眼瞅那隊伍一路從平城門,過朱雀城門再進入皇宮內。

那隊伍最前方一名昂首ting頷的中年男子意氣風發地坐在汗血寶馬上,他臉龐清瘦,眉目如畫。貂尾金冠耀日月,文絝鎧甲映朝虹。兩眼所望,盡是衛霍斬戎處;雙唇所啟,全為李趙平夷書。念的是韜光養晦破虜歌;行的是封狼居胥固邦策。不哀李廣未封候,隻歎武安身首墮。

此人便是伏波將軍馬援了。

馬援帶著軍隊進入皇宮,一路行至阿閣,劉秀已和眾多大臣在那裏等候了。

馬援隨即下馬,在劉秀麵前跪拜。劉秀上前將他扶起,微笑到:“馬將軍一路辛苦了。此次能於交趾斬獲徵側、徵貳實屬不易,馬將軍立此大功,朕甚感欣慰。”

馬援揖拜道:“臣此次能於交趾手虜賊夷,保國定邊,全賴皇天眷佑。托陛下洪福,臣前番於交趾曾獲駱越銅鼓,想當今之世,欲尋千裏馬則必托依於相馬骨法,而實所難得者,全因通曉其景而未察其形,耳聞之而目未得見。今臣乃將此駱越銅鼓依數家骨相而刻之為銅馬,實欲另天下相馬者得其真實而尋寶馬,且令後世無惑矣。”

劉秀善之。於是立馬援所造駱越銅馬於宣德殿前,以為名馬式。

且說馬援此番進兵交趾,雖斬得徵側、徵貳,然因交趾瘴疫繁盛,同行的軍吏死傷大半。劉秀心下憐之,遂賜馬援兵車一乘,朝見位次九卿。

馬援跪拜謝恩。

待覲見劉秀畢,馬援遂離了皇宮往家中去,身邊跟著幾名士卒,全都抬著幾個紫檀木大箱。

這時,於陵候侯昱在路上見著馬援,瞧他正使人抬著些大箱子,不禁心內好奇,便走來與馬援作揖道:“馬將軍,恭喜恭喜。想將軍前番在交趾功勳卓越,百官莫不動容。今番將軍新封作了新息候,真可謂是‘平步青雲’,聖上這般信任將軍,真是要封侯萬裏的命了。”

這侯昱乃前司徒侯霸之子。想侯霸本為王莽時的平淮大尹,劉秀登基後,將他封作尚書令,後又遷為大司徒。建武十三年,侯霸去世時,劉秀將他封為鄉哀候。侯昱作為侯霸長子,遂襲了這侯爺的位置,隻後不知因何故,被徙作了於陵候。此話休提。

且說馬援見著侯昱,心下不快。也不為別的,隻因這侯昱襲爵早,沾染了些貴族子弟驕奢縱欲的毛病,又常跟著些狐朋狗黨浪、蕩,盡學了些趨炎附勢唯利是圖的勾當。

馬援向來不喜虛與委蛇,遂就這般站著,也不同侯昱回禮,冷然道:“於陵候客氣了。”

侯昱見馬援如此拿喬,心下憤怒。但又覷著馬援身旁的幾個紫檀木箱,隻道裏頭放著些奇珍異寶,遂又笑道:“馬將軍身邊這幾個箱子倒是別致,莫不是從交趾帶回來的?”

馬援瞟了一眼木箱,冷淡到:“正是。”

侯昱又道:“小子前日聽些長者言,這交趾可是產珍寶的地兒。那裏上貢的好些物品,連中原一帶都未曾見過。不知馬將軍此番帶回的,可就是這些?”

馬援並不答話。

侯昱尷尬一笑,繼而開口道:“想將軍真是好福氣,能在交趾送回這許多東西來。可惜小子身在中原,一生也未曾得見。倘或有幸得見其一,小子也算心滿意足了。”聽其言語,倒是要馬援開箱給他看看了。

馬援更是心下不快,睥睨著侯昱道:“不知侯爺可曾聽過一句話?”

侯昱問道:“何話?”

馬援道:“人不異物,惟德其物。”

侯昱聽到,臉色頓時一變。

馬援仍繼續道:“侯爺若真有心,還是多多關心國家為妙。方今天下稍定,海內黎首無不慕義思安。然北戎西羌之屬,頑虐殘暴,凶蠻無禮,無故寇掠我邊境。與其貪珠戀寶,侯爺不如多思固國守邦之道。”

說著,馬援便轉身領著那幾個士兵離開了。

侯昱氣憤填xiong,臉色憋的通紅。他憤恨地哼了一聲,隨即便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