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馬援出征,馬府又恢複往常。隻是每每用膳時,藺夫人看著席榻旁空缺的身影,總也引著一陣難過。
一日,入夜用餐,馬家諸人坐定。奴仆等殿將幾座、餐具擺設停當後,便下去了。藺夫人看向一旁馬援的位置,幽幽地歎了口氣:“九月方回,今兒個才是臘月便又出征了,真不知他心裏可否有這個家。”
馬廖在一旁安慰道:“父親向來重視國事。如今北地遭難,賊虜寇略扶風,威逼三輔,父親身為將軍,怎肯坐視不理。況三輔若罹兵禍,隻怕京都也難逃此劫。既無國又何以家為?父親帶兵為國驅虜,也是保得我等的平安,又豈可說父親不戀家?”
馬防也插話道:“大哥所言甚是。正所謂‘後非民無使,民非後無事’,倘或百姓皆亡,大漢就算再多福祚,又能治理何人?父親保得四域黎元的性命,便是保得這大漢江山;保得這大漢江山,便也是保得你我的性命。如今父親出討匈奴,正是為著我等安危著想,母親何看不透?”
藺夫人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這國家之事我也不懂,我隻望著你父親能愛惜身體,平安歸來,這就夠了。吃飯吧。”
說完,馬家眾人開始用膳,各自無話。
很快,距馬援出征月餘,又到了新一年的上元節。這日洛陽城內車馬攢動,人聲鼎沸。枯枝敗葉係朱絲,暖了殘冬。畫棟飛簷棲燕鵲,報了春、光;魚龍光轉,流華盛京都;碧樹瓊花,沉香滿洛陽。玉輦朱輪相爭道,紫冠寶帶風中結。
此時,馬防、馬光早同馬嚴等人出門去了。馬敏的兩姊,馬惠、馬蘭好奇這洛陽城的燈景,也想出府瞧瞧,卻又擔心藺夫人不同意,遂拉上馬敏定要她前去央告一番。馬敏無法,隻得去後房稟了藺夫人。
藺夫人同意後,馬惠、馬蘭便欣喜地跑回廂房打扮準備出府。馬敏也待回房,正瞅見馬客卿獨自坐於中庭內。
馬客卿乃馬敏大哥,為人聰達有謀略。想當年,一個被冤判作死刑的囚徒跑來尋客卿,客卿也不知使了何等手段,便讓那人逃脫了去。待得官府追查,竟無一人知其為客卿所為。馬援心內最喜客卿,常言客卿有將相才。隻一點,客卿身體向來柔弱,若染得風寒竟是幾個月都不得好的。因此,他便閑居於家,並不多與外人接觸。
馬敏見客卿獨坐於中庭,便走上前勸慰道:“大哥,天寒霧重,冷氣入體要傷壞身子的,還是快些回屋吧。”
馬客卿回頭,見是馬敏,便微微笑了笑道:“無礙,我的身子如何,我還是曉得的。”
馬敏在客卿身邊坐下,客卿又笑著問:“你沒同他們出府?我方才還見著馬防他們從前殿出去了。”
馬敏道:“我在等大姐、二姐,她們此刻怕是正在房內打扮呢。”
客卿無奈搖了搖頭:“女孩子家,都愛這般折騰。”他似想到什麼,又盯著馬敏道:“你為何不也打扮一番?”
馬敏道:“敏敏素不喜好這些,常覺著還是樸素點好。”
馬客卿點點頭,又看向馬敏笑道:“不過,小妹若是打扮一番,想來也是極美的。”
馬敏靦腆道:“大哥說笑了。”
馬客卿笑著沒有回答,忽又似想起什麼,對馬敏道:“聽府裏的人說,父親將你許給竇林了?”
馬敏一聽這話,頓時羞赧了起來。她猶豫著點了點頭。
馬客卿笑道:“這也是好的。想你與竇林也算青梅竹馬,父親與竇伯父也是知友,若你倆將來能攜秦晉之好,馬、竇兩家也算親上加親。且我看竇林那小子,確是個癡情種,他既認定了你,將來定是會對你好的,這你大可放心。”
馬敏點頭道:“我自是知道他會對我好的。”
馬客卿瞅了眼馬敏,又笑道:“這到是我擔心了。”
馬敏沒有回答。
此時,馬惠、馬蘭已從房內出來,她們對馬客卿行了一禮,便邀馬敏出門。
馬敏看向馬客卿,馬客卿對她笑笑,溫和道:“快去吧,莫要讓惠兒、蘭兒等急了。”
馬敏行了個禮,便起身,走入回廊,準備同馬惠、馬蘭離開。
驀地,馬敏又回過身,望著馬客卿的背影道:“大哥,你可要和我們同去?”
馬客卿並未轉身,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去。
馬敏遂攜著馬惠、馬蘭出了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