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馬家眾人都在前殿坐著,馬防不禁疑惑道:“說來也奇怪,父親出征前,聖上關懷叮嚀不可謂不深切,可如今父親剛一去世,聖上不僅收了他的印綬,還派人來家中搜查,若隻為著父親行軍選錯道路便這般嚴苛,會不會太過了?還是,這裏麵其實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想聖上一向對父親信賴有佳,常言‘伏波用兵正合我意’,可今日他竟恁般對待父親,我實在不敢相信。”

聽得馬防這麼一說,馬家諸人不禁都沉思起來。

馬嚴微蹙眉,便對藺夫人伏拜道:“嬸嬸,小子有個不情之請……”

不久,在洛陽宮朱雀門旁就有男男女女幾十號人,身穿麻布素服,頭係素絹帶的跪坐著。其中一名男子雙手將竹簡捧在頭頂上,一邊伏拜一邊高喊道:“伏波將軍素來忠心國家,此番獲咎,隻怕為人所害,還望陛下開恩,還叔父公道。”

此人便是馬嚴。他身旁跪坐的則是馬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他們為了得知馬援開罪的真正原因,太陽初升的那一刻,便齊齊跪坐在了朱雀門口,隻望自己的訴求能上達宮廷,為劉秀所知。

馬嚴一遍遍喊著,直到聲音幹澀沙啞的快說不話也不曾停止。馬廖想要接過馬嚴手中的竹簡替他喊,可馬嚴拒絕了。他覺著既然馬援生前將馬家交付與他管理,他便應該盡此責任,努力替馬援討回公道。

但他的嗓子畢竟到了極限,便隻發出一聲低音,都如磨砂的蠟紙般,將喉嚨割劃的直滲鮮血。

這時,馬敏起身走至馬嚴身旁,伸手便去拿馬嚴手中的竹簡,馬嚴疑惑地看向馬敏,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可馬敏並未回答,隻是堅定地拿過竹簡,然後送給馬嚴一個安慰的微笑,便抱著竹簡走到朱雀門口處。

門旁的兩個司馬隨即橫叉著兩把金戟擋在馬敏麵前,但馬敏並不慌張,她從容地跪在地上,高捧竹簡開口道:“思美人兮,攬涕而佇眙……”聲音清越洪亮,仿似金母嘯山林;“媒絕路阻兮,言不可結而詒……”音調婉約多情,猶如女媧九天清歌。“蹇蹇之煩冤兮,陷滯而不發……”音調忽轉幽怨,淒慘彷徨若有所思。

馬家眾人紛紛呆愣地看向馬敏,疑惑她到底要做什麼。

朱雀門的司馬長史在一旁亦聽得馬敏的誦讀,心下佩服,隻劉秀如今怒氣填xiong,特下旨意拒絕馬家人覲見,即使他們恁般使招怕也是見劉秀不得的。他無奈搖了搖頭便欲往回走。

這時,他突然看見迎麵而來的太子劉莊,連忙行禮道:“太子殿下。”

劉莊點了點頭,開口道:“是誰在朱雀門前訴冤?”

先說劉莊此時從卻非殿出來,正準備出宮看望陰家眾人,卻聽得朱雀門前有人誦讀屈原的《思美人》,不禁好奇是誰這般心思巧妙,欲借屈原的《思美人》來上訴宮廷。想當年屈原蒙冤遭放逐,心內憂憤,遂寫下這篇辭賦以期自陳冤情,重獲楚王信任。而此人竟敢於朱雀門前誦讀此賦,若讓有心人聽得隻道她膽大妄為暗諷皇帝,即使不下獄恐也難逃責罰。而她倒似豁出去般,一句比一句哀怨,一言比一言沉痛。

且聽她的聲音,劉莊隻覺熟悉萬分,好似早已相識一般。然劉莊自四年前受襲便鮮出宮門,又怎會有熟悉之人?除非……

劉莊這般想著,便隨著聲音走至了朱雀門口。

話休煩絮,且說司馬長史在一旁恭敬道:“回稟太子殿下,此乃伏波將軍的之親於門前陳情,他們欲知伏波獲罪之因,已在這兒跪了近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