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過去月餘,馬敏因事經過西苑,她遙遙望了眼苑內的景色,躊躇片刻仍是走了進去。
她重新走到拱橋旁,如今天氣轉暖,當時凝固橋麵的冰雪早已換作一片萌動的盎然。而劉莊轉身離去的那片枯枝也在暖風的拂動中迸發出了幾片新綠。
馬敏定定地看著枯枝上重生的嫩芽,也不知在想什麼,此時就聽得她背後傳來“馬敏”的喊聲。
馬敏轉過頭,看到來人隨即行禮道:“山陽王殿下。”原來來的人是劉荊。
且說劉荊自與賈淑狼狽為奸,就常盼著能借此安慰馬敏以獲芳心。然他與劉莊素來不合,又因著選妃之事鮮去西宮,若過早接近馬敏,隻怕令人生疑。如今月餘已過,馬敏同劉莊始終嫌隙未合,現又聽聞馬敏獨出承光宮,劉荊一番琢磨,覺得此時恰是寬解馬敏的良機,於是他拋下小黃門便快速來了這西苑。
劉荊看到馬敏心中歡喜,但又覺得不可貿然行事以至嚇走了她,於是他輕咳一聲,開口道:“馬良娣看起來好生憂鬱,莫不是遇著難事?”
馬敏微笑道:“山陽王殿下見笑了,妾身並未遇著難事。”
劉荊故作驚疑道:“哦,瞧你臉色恁般難看,本王還道太子欺負了你。”
馬敏警備地瞅了眼劉荊,隨即笑道:“太子殿下待人素來溫和,又怎會欺負臣妾,山陽王殿下多慮了。”
劉荊道:“太子乃本王大哥,本王自曉他的心性。你道他待人和善,可本王卻知他心腸狠絕,做事不留絲毫情麵。平日裏仗著太子的威風到處耍狠,我等做兄弟的都怕著他,何況你一區區女子,怎能不被他欺負了去。依本王看,若他不是年長幾歲,父皇又怎會讓他當這太子。”
馬敏曉得這山陽王同劉莊一向關係惡劣,說這番話也不過為肚中怨氣,因此並不回答。
劉荊心下不甘,遂開口道:“馬良娣,不若本王央劉莊將你送與本王如何?”
馬敏一驚,不明白劉荊何出此言。
劉荊繼續道:“本王知曉,依劉莊的性子,他定在承光殿內給你氣受才讓你恁般憔悴,倘或你同本王回思嘉殿,本王必會好好待你。想當年若不是母後未支會本王就將你選與大哥,此刻你早已為本王王妃,又豈會在承光殿內受著些醃臢之氣……”
馬敏愈聽愈覺得荒謬,她連忙打斷道:“山陽王殿下,臣妾感謝山陽王殿下看重,然妾身亦曾有言今生既入承光宮,便甘願侍奉太子,還望山陽王殿下莫要再言這等敗壞綱常之語。”
劉荊急怒道:“何處敗壞綱常。本王同你相識已久,若不是母後偏私劉莊,你又豈會入承光宮。要說敗壞綱常,也是他劉莊搶了本王的王妃。”
“你真這般想的嗎?”未待馬敏開口,就聽一聲男聲從馬敏、劉荊身側傳出。
劉荊一愣,扭頭看去,發現來人正是劉莊。
馬敏亦有些驚訝,不明白他怎會在這兒;同時又覺著上天實是荒誕,不然為何自己每與他人獨處,總這般湊巧的讓劉莊碰到。
這次他怕又要誤會了吧,馬敏自嘲地想著。然後對著劉莊行禮道:“太子殿下。”
要說這是馬敏的誤解。其實,自楚王事件後,劉莊雖表麵拒見馬敏,然心中到底牽掛,總也在暗中默默望著她,又或是派著小黃門詢問她的消息。此次劉莊出現,並未偶然,實是他見著馬敏一路跟隨所至。
劉莊背著手,故意不看馬敏的走至劉荊麵前,他想要保持鎮定,可無意中瞥見馬敏充滿自嘲的雙眸時,還是瞳孔猛地一縮,隻覺心髒被狠狠地揪住。他飛快轉過雙眼,直直地望著劉荊。
劉荊未料劉莊會在此刻出現,想到方才自己罵的話均被他聽了去,心中一陣發突。他幹裂著嗓子行禮道:“大哥。”
劉莊看著眼前恭順行禮的劉荊,隻覺心中荒涼。他深知劉荊性子倔,不願受人約束。然自己身為大哥對他的任性妄為少不得一番訓斥,未料這等小事竟讓他仇恨至今,現在又這般同自己爭搶馬敏,這難道就是所謂“雖有兄弟,不如友生”麼?
劉莊沉痛地盯著劉荊道:“你真的這般想我麼?”
劉荊低著頭,憋紅了臉頰,並不說話。
劉莊又道:“你真的認為我搶走了母後的關愛,搶走了馬良娣,甚至……搶走了太子之位麼?”
馬敏詫異地望向劉莊,劉荊雙拳緊握,冷汗直流,終是未能說出一句話。
劉莊終是心軟,他閉上眼歎道:“罷了,罷了,如今你恁般大,也無須我教斥你了,你走吧。”
劉荊見劉莊並不訓斥自己,頓時鬆了口氣。他向劉莊行禮後飛快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