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花點點頭,臉上帶著苦笑,她沒想過要二蘭還她錢,但二蘭說到她心裏去了,她家住在城外,爹娘和兄長佃了黃莊頭的三畝地,交了租子和稅糧後,連自家六口人都養不活,所以才將她賣到牙行。兄長今年十六了該找媳婦了,弟弟妹妹也八歲了,她不想妹妹也跟她一樣落得被賣的下場,所以每月都會把月錢全部送到爹娘手裏。
棗花沒有推拒,收了艾瀾給的一百文錢,垂著頭,心裏難受異常。
艾瀾不在意,拉著她坐到木桌前一起用遲來的晚膳。
棗花卻不肯動筷子,因為她覺得這是二蘭花錢買來的,她若再跟著吃就顯得太過厚顏無恥了。
艾瀾吃了一碗粥,兩個饅頭,半碟子炒雞蛋和半碟子酸蘿卜絲,雞腿卻是沒動。
“棗花姐,我現在吃不下太油膩的雞腿,你替我吃了吧,莫要浪費了甜杏姐的一番好意!吃得好飽,我出去消消食。”艾瀾說著便出了門,隻留下棗花還傻愣愣地對著桌上的飯食發呆。
棗花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看著桌上還剩下一多半的菜,眼裏湧上熱潮,她明白這是二蘭對她的一番心意,她隻不過是照顧了二蘭一天而已,這孩子就如此知情知義,真是難得!
棗花一邊含淚將剩下的粥菜吃完,一邊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加倍對二蘭更好才行。而這時的棗花根本就沒注意到她剛才根本就沒有提到甜杏的事情,可二蘭卻知道了。
棗花到底還是沒舍得吃下那兩個雞腿,而是用油紙包好,想著若是二蘭餓了再拿出來給她吃。
戌時初,槐花出了大雜院,神色匆匆地朝不遠處的一片竹林走去。
今晚無月,天空黑沉沉的,冷風吹過竹林,颯颯作響。
槐花沿著竹林內的青石板小徑走著,眼睛卻鬼鬼祟祟地四處瞄著,似在尋找什麼。
“想好了?”一道清脆的女童聲音突然傳來,嚇得槐花一屁股跌坐在地。
艾瀾從小徑邊一塊巨大的青石後麵走出來,小小的身體在幽暗的竹林裏竟有種鬼孩子的氣息。
“你……”槐花認出是二蘭,正欲發怒,突然想到她的恐怖,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想好了,但你也要遵守約定,錢呢?”
艾瀾從袖內拿出一個荷包扔給槐花,冷笑一聲:“別耍小聰明,既要同我合作,就別妄想做牆頭草,否則……”
槐花捏緊荷包,咬牙道:“知道了!我先走了,等會兒還要替桂嬤嬤洗腳捏腳呢,你自己也小心點,你死沒關係,莫要連累了我!”說完便轉身離開。
艾瀾卻在她背後說道:“槐花姐,慢走!”
聞言,槐花再次打了個寒顫,好可怕的小丫頭,若是早之前那麼厲害也不至於被桂嬤嬤罰洗馬桶了!
就在一個時辰前,槐花本打算去看看二蘭有沒有咽氣的,卻不想那孩子活蹦亂跳的不說,還一改往日老實木訥的個性,眼睛亮得似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一般懾人。
更可怕的是,那孩子似乎能夠看穿她心裏的想法,而且力氣突然大得出奇,她本想甩她耳光,卻被那孩子一把扣住腕骨,痛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以至於那孩子提出要與她合作的事情,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槐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被捏的地方已然顯出淤青,隱隱的還有些刺痛感。
那孩子果然不簡單,知道她那時答應她完全是出於權宜之計,於是用金錢誘惑她,罷了,她也快受夠了,再怎麼巴結桂嬤嬤,她這輩子也永遠提升不上二等婢女,與其在桂嬤嬤那裏受氣,倒不如把賭注壓在那孩子身上。她看人的眼光向來準,她覺得那孩子不開竅則已,一旦開竅了前途定然無量!
槐花掂了掂手裏的荷包,嘴角勾起一抹笑。
而望著槐花遠去背影的艾瀾,嘴角同樣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