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1 / 3)

晚上在四江家看足球之夜,一邊吸煙閑聊,一直到窗外萬籟俱寂。他這回又鬧了肚子,早早就趴在床上睡了。我喊醒他走時,已經快12點了。我受不了在這裏想她的感覺。我沒有打車,一路走回來。經過燈紅酒綠的繁華路段,到處是車流和俗不可耐的男女,我忍受著視覺汙染的折磨。從賓館前經過時,看到大廈東側有一個門,門裏有向上的樓梯,昨晚她一定是這樣暗示我的,否則她不會無緣無故把我的視線引到這裏,我感到她真的回來了。

雖然陽光已消失,樓下陣陣涼風吹拂,樹蔭在陰沉的天色裏翻動著,但空氣依舊悶熱,我身上熱騰騰的,腰間的皮帶發燙。時隱時現的陽光和惱人的蟬聲籠罩著路上低著的腦袋和舉著的花傘。

賓館大廳的玻璃牆陰暗反光,看不清裏麵的情形,許多人影在門前樹蔭遮映處進進出出。我的目光長久地落在裙樓二層一長排餐廳玻璃窗口,那裏麵拉著白紗簾,我看不見想見的人。

我回屋很久平靜不下來,無所事事地坐著,感到空虛、焦慮,又無能為力。

又是一個空佇勞神的夜晚,累了我就手拉著護欄鐵管,慢慢地坐下,依舊望著已經下班但還沒關燈的酒店,和那邊掩映在樹蔭後麵透穿燈光的賓館大廳。後來酒店燈關了,兩個偎在路邊一輛車上聊天的男女也走了。我盯著賓館的玻璃牆,看著大廳明亮燈光中的動靜。一隻白色塑料袋不停地悠向玻璃門的方向,但看不見那隻手和悠塑料袋的人,但從節韻上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的動作。那裏可以看見我嗎?那會是她嗎?她在暗示什麼?我站了起來,就這樣胡亂猜想著。直到看見一個女子身影出現,她從大廳內出來了,我立即仰起身看,這是一個束麻花辮的女子,她下了台階,走出樹蔭,在一輛出租車窗口說幾句什麼,然後綠色長裙的背影坐了進去。她的辮子並不很長,我否定了這個酷似她的身影,但仍舊望著出租車拐過路口消失。又站了很久,就像完成了功課一樣,那隻白色塑料袋已經消失,身心疲憊使我已不再多疑了。

酒店和上麵二樓餐廳窗口已燈熄影暗,路口一輛汽車燈光掃過去,將一片浮動的樹影投在樓表上,隨著車子調頭,又在黑暗中隱沒了。

中午賓館大廳還是沒那姑娘,酒店陰蒙蒙的玻璃門後也沒那女人。我走進院內,被看門老頭叫住了,傳達室有我的信,是一家詩歌雜誌的來信,那年月隻要你敢投稿,雜誌就要你彙款出詩集,上百人出一本厚厚的詩集自產自銷。

陰沉的天空在下午開始變亮,陽光也照到了我身上,我望著賓館門前綠浪翻滾的樹蔭和對麵正在施工的大樓,耳邊響著蟬聲和工地的轟隆聲。目光總被路上女人的身影吸引,被一個個不是她的身影牽著走,在確認不是後再重新尋找。寫詩的情緒很高漲,但總是思路中斷,難以為繼。

5點過後,我沿著金槍魚酒店往賓館對麵走,看到大廳東邊是民航售票處,裏麵有一個側門可以進入大廳。我遠遠望見賓館樓側那個小門外的一塊牌子:非本店員工禁入,我很失望,感到能找到她的可能很小了。

晚上我怕四江又帶人來上課,在屋裏沒敢開燈,走到陽台被對麵工地燈光照著,我一直望著賓館那邊。那女人和另一個姑娘站在玻璃門後,她背對著我,在和那姑娘說著話。後來她拉開門讓一個客人出來,又從廊柱後麵轉身出來把門關上,她目光留意到了我,在門後站定,用手撩撩腦後的發髻,扭過臉深奧的目光隔著門看我。我看著賓館前的樹蔭和被霓虹映染的空蕩的路麵,那裏停的車非常少。我回到屋裏,躺在床上吹著風扇聽廣播,等今晚8點半的音樂排行榜。窗簾半拉著,外麵的燈光照進屋裏,我盯著閃著橘黃燈光的塔吊看,感覺忙個不停的航車駕駛員在黑暗的鬥室裏能看到這邊。

9點多鍾,酒店門頭燈光已熄滅,最後一個倚門而立的女孩被男友騎自行車接走了。老頭關上了門,門後隨即一片漆黑。我坐在陽台上,透過護欄看下麵黑暗的樹蔭、那晚她等過我的路段、和後麵樹蔭掩映的賓館大廳。我恨這夏天和這繁茂的樹蔭,在冬天那兒枝頭光禿禿的,賓館門前一目了然。至少那晚她在哪兒消失的我會知道。可現在樹蔭遮沒了一切,望穿了眼也看不到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