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陰沉的天色和緊張施工的大樓並未影響我的心情,在一種寧靜的狀態中我的寫作進展得很順利,對她的遐思帶給我來無可比擬的幸福感,我覺得自己是充實的,這種生活很好。
晚上走出巷口,那邊酒店玻璃門顯得青森森的,裏外是一片空落的燈光。我穿過院落模糊的小路,看到西邊亂雲被風向南吹去。我一步步往樓上走,感到這是迫不得已,我別無去處。外麵樓頂上夜空白雲湧動,如此遼闊。
我望著對麵燈光閃亮的樓房,一家家門窗裏的溫暖,很不情願地往上走,黑暗中我覺得像生活在電影裏,很無奈很黯然。
我躺在床上聽會音樂,在呼喚愛情的旋律中沉思默想。我下床打開電腦看會下午寫的稿子,一看鬧鍾已過了10點。
我拿著煙走到外屋,打開關了一天的房門,陽台映著工地的燈光,街道樹蔭在路燈邊一片深暗淡綠,酒店玻璃門還有微明燈光。賓館那邊大廳燈火透穿玻璃牆,映得外麵一片冷落蕭條。遠處商業大廈閃爍的霓虹廣告牌亮麗奢華。
一個黑衣白褲女子和一個男的從那邊過來,她雙手插在褲子前兜裏,頭低著,默默地和那男的經過路口茶座,拐向北邊。窗外夜風刮過,回蕩著蝙蝠吱吱的聲波,許多人家的窗口還亮著燈光。那女子和男的默默地走著,她頭一直低著,束著的頭發很長,但個子沒有她高。
我回到陽台,手臂搭在護欄上,感到衣袖下涼意侵骨。我眺望著街道兩頭,專心地等著她的身影出現,但又害怕會看到痛苦的一幕。
又是一個夜晚,我把外麵房門打開,一個人坐在裏屋藤椅上想著心事,一杯一杯喝著咖啡,後來瞥見窗外一片黑暗,工地水銀燈已關了。我去關窗,看到酒店霓虹已熄滅,玻璃門後黑森森的,我感到空虛極了。時間此時已到9點20。
我突然強烈地感到她對我的重要,她簡直就是我的一切,我衝動得不行,希望她再來一次。我孤寂的內心渴望她出現,如果她出現,我會不顧一切喊她,衝下去抓牢她,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可這夜晚到處是空蕩、蕭瑟的景象,倚著冰涼的護欄,我抬頭望見東邊空中一輪冷淒的月亮,賓館大廳被樹蔭遮掩著,隱約可見透穿玻璃的燈光,一派富麗堂皇。
我經過酒店前,門邊玻璃牆上三層九格的海鮮池被熒光燈管照得幽綠。沿著兩排車輛間的道路往賓館那邊去,服務台被幾個客人的身影遮住了。我茫然地望著那兒,走到前麵十字路口,不知去往何處。
我在環城上沿著一盞盞路燈往前走,身邊是呼嘯飛駛的汽車。
中午起床,看到那女人站在門後的身影,她臉向我這邊轉過來,悄悄地注視著我。
晚上她紅影翩躚,在店內擦著玻璃門,大廳燈光映在她身上,她和外麵一個擦門的女孩說著話。她仰起臉看我關窗。
似乎每次有這種情形發生,她都會隨後出現。這念頭纏繞著我,我在10點去了陽台,看到路口北邊幾個姑娘過來,其中一個穿著灰色T恤,白色長褲,她披著長發,左肩挎著黑包,她們經過路口茶座,穿過馬路進了賓館大廳。她沒有再出來。我一瞬間有過想去賓館找她的念頭,但隨即猶豫了,我已喪失了以往的激情,已無動於衷了,這感情的變化令我自己也為之吃驚。
晚上我去四江家,他還是不在。聽他媽媽說,四江和那個女的正在談。小區花圃裏飄浮著濃濃的桂花香味,到處是被樓群映襯的黑暗樹影,往前走了很遠,香味在後麵消失了。院外路上駛來的汽車前燈照得人睜不開眼。
我想起那個炎熱的晚上,我來四江家經過銀河大橋,看到一個穿綠裙束長發的姑娘坐在橋頭石階上,她麵帶微笑在夜色中望著我。當時我僅僅一瞥而過。那個看到失魂落魄的我微笑的美麗姑娘是她嗎?
看到街邊酒店裏有略似她的迎賓女孩,看到路上有像她的女子和男的經過,我又深陷痛苦之中,我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已經失去了她。
回來穿出巷口,一個黃衣黑短裙姑娘從路口那邊匆匆過來,她經過我們院門前,那束著長發的美貌而蒼白的麵容,使我不覺停下了腳步,距離很近地看著她略一低頭,右手拉下挎在肩上的黑包,從我麵前過去了。我覺得她很像春天晚上我等在路上看到的那個姑娘,當時她經過我身邊,也是這樣低下頭,手拉下肩頭背包帶子,她含著羞澀的笑容往北去了。
深夜來臨,我無法靜下心來,坐在暖和的藤椅上,瞅著燈光明亮的房間出神。我總在想念她,有回憶也有虛構,一切都在證明我鑄成了大錯,像她那樣的好姑娘不是誰都能遇上的。
好幾個女子從樓下經過,邊上至少都有一個男的。可我已見亂不驚了,早已看出了不是她。我目送她們遠去,再迎來新的一對。兩個挽著手臂的女子進入我的視線,她們是從路北邊過來的,靠近我這邊的披著波浪型長發,穿著棕色衣裙,一隻黑包挎在左肩,頭和女伴偎得很近,說著話一路往前。這是我唯一覺得像她的女子,她沒有回頭,和女伴在賓館前黑暗樹蔭下消失了。
遠遠賓館大廳裏一個穿黑色製服的女子望著我,我也望著她,走近了發現不是,我在路口茶座一張藤椅上坐下,一抬頭看到剛才佇立在大廳燈光裏的女子走了出來,她慢慢踱向這邊,在玻璃牆邊台階上站了一會,她望著我這邊又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