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安篤地看完球賽,踏著模糊的月色出來,經過院門時,看到傳達室裏兩個興奮的武警正對高峰讚不絕口。那晚,高峰最後時刻上演絕殺,中國隊在十強賽客場贏球了。
晚上下雨了,街道回響著車軋雨路的颯颯聲,招待所前被熒光燈箱映照的樹蔭邊雨景很美,梧葉如煙,霧氣氤氳。
雨停後兩個女子從金槍魚酒店前樹蔭下過來,右邊一個穿著紅色長裙,她低著頭,身後的黑夜隱著她的長發,她左肩挎隻黑包,右手拿把折疊傘。我正感覺著她微妙神情時,一個推車男的出現了,默默地走在她們後麵一點,她們往北拐彎消失了。
雨珠從水泥擋板上滴下來,冰涼地打在額頭。我不自覺地去了廚房,看到她紅色背影在院外出現,推車男的和那女伴走在一起,她獨自落在一旁,直到消失沒有回頭。
我呆了幾秒鍾,返回屋裏,打開電腦,坐在書桌前寫作。床頭櫃上傳來了台曆翻動聲,讓我一陣心驚。我的信心開始動搖,隻有往事實實在在,那些曾經的雨夜曆曆在目。我關了電腦,在屋裏憂思難遣。剛才我看清了她左肩挎著黑包,還有束著的烏黑的長發,以及高挑低落而憂傷的背影。
皓月當空,幽藍的夜幕掛著幾點疏星,月光照亮了院內的道路,周圍黑暗的樓房顯得如此無趣,在這美麗淒愴的夜晚純屬多餘。
她戴的會是假發嗎?怎麼一會長一會又短呢?我總想到痛苦的事情,對愛情已失去了信心。想到哪一天她又出現了,由於無法確定我隻能在上麵望著她,寧肯錯過算了。當我默認了這個念頭,一種絕望感使我產生了莫名的憤怒,這到底是怎麼了,我為什麼過得這麼痛苦?但當平靜下來,又感到她是一個多好的姑娘,她也同樣痛苦著。
陽台被皎潔的月光照著,我倚著護欄,開始一直沒有發覺。12點了,已經是十九號了。一個黑衣女子穿過路口茶座往我們院前去,我覺得她不像。猶豫著要不要再去窗口看看,這時轉眼瞧見,從西邊過來一個穿黑裙女子,她一頭長發,右肩挎隻黑包,踩著深寂的夜路往這邊來,我在黑暗中辨認著她,她往路口拐去了。在這種時刻,路上的單身女子很少,大多是酒吧和娛樂場所的,這女子的打扮也像。
我感到自己垮了下來,不知該怎麼辦,也許該出趟遠門了,可無論去哪,去多少日子,我都得回來,我躲不了的。我抬頭望見了月亮,在賓館樓頂上,皎潔地瀉著清輝,像那晚她笑著回眸一樣。
驕陽似火,火辣辣地灼射著,這是入秋後最熱的一天。中午我吃過飯,看到鏡中兩眼布滿血絲,換上一件白襯衣後,才發現下麵穿條米色褲,和五月三十一日那天一樣。
下午太陽依舊光亮刺眼,街道和綠蔭被明晃晃地照射著,我渾身被曬得發燙,但已經不再有夏天時的激情了。綠蔭露出的空隙,帶給我對初春樹木凋零時的記憶。
一個五短身材滿臉蠻肉的老板打著手機從賓館那邊過來,身後跟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那女子無所謂地笑著,她雙手拿著一隻公事包,不即不離地跟著,打扮酷似昨晚的黑裙女子,他們在樓角消失,又原路返回。我莫名地想到,這會不會又是她的安排?
白天我能區分出誰不是她,到了晚上才能感覺出誰是她。真正的她隻能用美麗、憂傷、深情和傷戚來形容。我想起了賓館大廳的那個姑娘,和服務台後的那個她,我頭腦又開始混亂,已經辨不清誰是真正的她了,我隻記得她在酒店玻璃門後的沉靜端莊,她穿黑衣時的美麗風姿,她的委屈表情和厲害的聲音。
晚上回來,我對這一天充滿了悲觀的預期。上樓的時候,在亮著燈的樓道,想到以後的日子我就頭疼,我能逃到哪裏去呢?我身心俱疲,坐在書桌前不想動彈,等著不可知的來臨,心裏既不緊張也不著急,完全被隱隱的憂傷和倦意淹沒了,我起身去了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