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給廣告公司打電話，問宣傳冊上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接電話的女孩說：“去年吧？前年？”
我思緒迷茫，一個空前的謎在等著我揭開。難道她是被酒店調用的嗎？我理不清頭緒。一會又想，賓館服務台那秀美姑娘會是她孌生姐妹嗎？無論她是怎麼想的，我都要找她一次。
沿街樹蔭凋殘，瀝水漸幹的街麵顯得寬闊而明淨，賓館裏透著昏黃的燈光，暮色正在降臨。
晚上新聞聯播結束，我離開家，一種淡淡的哀愁牽著我，我不由自主地走向賓館。街上夜霧濃重，我繞過一輛汽車，隔著玻璃看到那像她的女子正笑微微地站在總台，周圍沒有人，趁她沒發現我走了。
走上陽台，看到酒店門後穿紅衣黑褲的是那女人，她顯得很得意，在笑著和人說話。我吸了半支煙，突然瞧見賓館玻璃門開了，穿著黑色製服的她翩然閃現，她像有意讓我看見，站在台階上笑著說什麼，時而往前探下身，又風致萬千地走回去了。我認出的確是她，她的發型也恢複了原樣。她在和誰說話？她是為我出來的嗎？
9點我還待在陽台上，看到賓館穿黑製服女孩的身影陸續出來，一個束馬尾辮女子穿件桔色大衣走出賓館，她徑直走向路口。我追到廚房窗口等了很久，才見她的身影和一個男的出現，她快走出我視線時，扭回臉來，我辨不清是不是她，但感到這一眼意味深長。我滿腹狐疑又去陽台，看到羊肉串攤前一個長發女子正吃著羊肉串，她穿著黑製服，有意無意地瞄我一眼，跟一個穿西裝男人走了過來。這女的不是她，那男的探頭瞅我和女的摟在一起，那女的也緊緊摟著他，從我們樓下經過。我不禁心頭火起，大聲地鼓掌，兩人沒敢回頭。
一個黑衣女子出現了，像極了她，她走出賓館沿著工地圍牆往西去，在黑暗中我看清了她的小發髻，是那晚我追錯的女孩，她下班回家吧。
我經過賓館又回來，在陽台上深感愛上一個人的痛苦，以為百煉成鋼了，可又發現她還能傷到我。
酒店邊籬笆下走出三個姑娘，兩個穿著黑製服，其中最高的一個挽著發髻有點像她。她們並肩穿過馬路的時候，我認出了邊上最小的那個馬尾辮姑娘，我印象中她最好，屢屢在關鍵的時候陪她出現，並真的為我們暗暗著急。她駝著腰往前走，左腋夾著件紅上衣，我慌亂地追下樓去。
我一路飛跑，想起了那晚追那女人的情景。我跑出巷口，看到她們走的是和那女人相同的路線，那小姑娘穿上紅衣了。在夜色朦朧的街頭，她的紅衣極為醒目，我快步走向她們，一邊辨認那高挑女子的背影，我已感覺到錯了。那小姑娘回頭瞥見了我，她快步走到兩個黑衣女子前麵，我走到她剛才的位置，看到那挽發髻女子不是她。我與那小姑娘平行的時候，她突然跑起來了，一路不回頭地往前跑。她跑得飛快，我感到她鑽進前麵人群中驚慌的背影凝聚著我全部的悲劇色彩。刹那間我明白了，我笑著抬頭去看霧空，拐上了另一條路。一路上我都在笑著。
清醒過來時，我感到剛才一路飛跑已跑完了所有情感曆程，我可以不在意她了。我按前幾晚遊魂般經過的路線又走了一遍，發現時間過得極快，往回走時已過了10點。
賓館服務台後站著個男的，另一邊售票櫃台裏有個女子頭影，她手捂著臉，我看著她，她也在看著我。經過茶座時，那短發姑娘獨自出現在那兒，她望著我沒有表情，我也沒停步問她，我輕輕鬆鬆地走回來，在陽台待了一會，恨意消失，想起那晚兩個姑娘吸引我的視線，跟著她清純動人地閃現，我心裏又深深地內疚，還是忘不了她。我回屋打開電腦，繼續寫作。
下午我回來在廚房洗蘋果，不經意地一瞥，老天又讓我看到她了，她和一男一女走在院外路上，她穿件灰色中長大衣，臉上呈現委婉而深情的笑容，她看見我了，她身旁女伴也看著我笑。我不顧誓言追上陽台，好一會三個人才出現，她稍前一點，在樹蔭下像在看我，一直往對麵賓館走去。她臉上的笑容沒有了，變成了一種擔憂的表情。她的頭發紮成馬尾狀，上麵別著白色發卡。看著她走進賓館，她的黑色長褲、黑色高跟鞋和美麗步履就是她。這一刻我恨透了，她在幹擾我的生活。今晚我該怎麼辦？為什麼是她我沒去追？不是她卻追得那麼歡呢？這過錯還是在我，那晚她在服務台就給過我機會，而我卻隻敢站在路上呆呆地看她。我又想起那個小姑娘逃跑的一幕，她是因為聽到了什麼，才會那樣怕麵對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