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淋著雨又去賓館。雨下得很緊，打在枯枝殘葉上，淅瀝作響。
我站在賓館月台上等到9點，一個值勤保安在旁邊。我過去問他。
“那是宋瑤，肯定是宋瑤。”
我一陣驚喜，問：“她上什麼班？”
“她明天上午班。”
這時一個四十多歲滿臉橫肉的家夥踱了過來，他剛才一直在邊上和幾個夾著公事包的人說話。
“你找哪一個？”
“他打聽一個人。”那保安說。
“哪你就能告訴他了嗎，你的職責是什麼？”保安不吭聲了。他又轉向我問：“你是哪裏的？”
我說：“對麵的。”
“我問你在哪工作？”
“在商店工作。”
“在哪個商店工作，是幹什麼的？”
“在王府井百貨商店工作，我是全國十佳營業員。”
他不問了，又去朝保安看，過了一會走開了。我遞煙給保安衛抽。“沒事，”他說，“我們行政經理，不理他。”我又問他關於宋瑤的情況。
“嗯，她個頭很高。”
“皮膚白不白？”
“白。”
這時裏麵出來一個女的喊他，他進去了。我看到另一個穿黑製服女子站在旋轉門前看我，就過去問她。她說：“不知道，沒有這個人。”笑著和一個黑製服男的進去了。剛才那個保安又出來了，我再問他，他說：“那不一定了，明天你來看吧。”我說：“她長得很漂亮，紮著麻花辮子很好認。”
“不，她長得不怎麼樣，”保安說，“可能不是她。”
我拿著傘走到路對麵打烊酒店的門沿下。冬雨飄零，低矮的樹梢上掛滿水珠，枝頭枯葉輕輕搖顫，一片葉子像黑夜的蝴蝶飄落在地。我看著雨看賓館想著縹渺心事，心頭痛楚。等了很久，看到一個又一個姑娘到大廳門口和接她們的男友離去。我一路往前走，在雨中苦苦思索著，懷疑這是她的一個陰謀，我被她耍了。我現在開始恨她，卻還在愛著她，要是以後遇見她我該怎麼辦？在這新年前夜，我又陷入深深的惶惑和煩惱中，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夜，我又痛苦地回來。在賓館外麵看到一個保安縮在大廳玻璃牆拐角處，他二十左右靠在那裏發愣。我過去問他，又掏出宣傳冊，詳述一遍她的發型和身高。
“還有一個臉型很像她，但個子不高。”
“對，那是另一個，她叫常娜。”
“有人告訴我相片上是方青青。”
“她們根本不像嘛。”那保安笑了，說：“沒錯是宋瑤。她明天早班，明天這兩個櫃台都要換班，你來看就知道了。”
“她家住在什麼地方？她下班坐車吧？”
“不，她家住的不遠，就在這裏。”他手向我們院門那邊一指。
“她在那邊酒店上過班嗎？”
“這我不清楚了，我來得晚。”他有些警覺了，轉身掙了下，我道謝鬆開手了。
我知道已經找到她了，在新年的前夜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了。明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我要走向她，隨她怎麼對我吧。
淩晨我又思索著，可能真有兩個人，她們身影很像，那晚坐在雨地上望著我哭的是另一個。而笑著從我身旁經過的才是她，是我真正愛著的她。沒有她我活不下去，明天，不，今天將決定我的命運了。
早晨雨停了，路麵的瀝水也幹了。我去了一次賓館，大廳玻璃蒙著一層水霧，她人不在。我到街上一連跑了十幾家複印店。將近中午，天空出太陽了，我熱得渾身是汗，又趕到百貨大樓電腦畫像處，但是相片太小了，放大後仍不清晰，我隻好怏怏而回。
到家吃過午飯，我又經過賓館，看到值班台坐著上回和方青青一起來的娟秀姑娘，她對麵趴著的一個是方青青，她看見我雙手迅速地朝臉上一捂，貓著腰轉身就跑，她躲進了後麵的休息室。我走進去對那娟秀姑娘說：“我知道了，相片上就是她。”
“沒錯，相片上就是她，你怎麼說？”她望著我笑。
我歎了口氣，感到很難受，我原來對她印象非常好，她居然這樣毫不臉紅，讓我無話可說。我走到外麵又不甘心地回去，看到方青青又和那姑娘坐到一起竊竊私語。
“咦，你們這麼像？”我吃驚地發現她們很像，我發現大廳裏所有穿黑製服的姑娘都很像。
“本來嘛，”方青青一揚臉，驕傲地說：“我們就是姐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