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說事,沒事就滾。”仍然背著身,沒轉回頭。
跟蹤的人聽他如此說,也不好再跟,於是從暗處的巷道裏站了出來,是個穿灰衣的男子,個頭不高,“在下三王府侍衛,想請李公子別處一談。”
三王府即三王爺嶽峙,也就是他未來的老丈人,隻是今晚過後還是不是就兩說了,“你去告訴郡主殿下,太晚了,李伯仲不想壞了她的名節。”三王府裏,這麼晚,還用這種方式邀他見麵的,除了那位郡主殿下,恐怕不會有其他人。
“李公子且慢走——”那侍衛見李伯仲要走,趕緊出聲攔下,“郡主殿下說,公子即便不念兩家婚約,也念少時之誼,請見這最後一麵。”
等了良久,李伯仲才轉回身。那侍衛見如此狀況,知道他是同意見麵,於是轉身帶路。
兩人前後走了不到兩刻,在一處小橋前停下,小橋前停了一輛馬車,那侍衛將李伯仲帶到車旁後,便轉身撤到兩丈之外。
李伯仲沒有先說話,而且他也沒什麼可說的。
“公子可還記得十年前的中秋月圓夜,就在這小橋上,你曾說過什麼?”女子的聲音很輕柔,也很好聽,正是那位郡主嶽梓童。
她沒有下車,隻是隔著簾子說話。
李伯仲看了看周圍的景物,他不記得來過這兒,更別說當時說過什麼話了,“抱歉,不記得了。”
馬車裏沉寂無聲。
是啊,已經十年了,誰還會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什麼呢?女人總是傻,指望男人記得所有事,最後卻發現,根本就是自己在給自己編織牢籠,然後再把自己放進去,以為會有人記得來救,結果什麼人都沒來,隻不過是自己在跟自己做遊戲。
十年前那個夜晚,她跟著姐姐,姐姐跟著這些世子們,玩得很開心,小橋東岸有戶人家辦喜事,因為是鳥夷人,所以風俗很怪,新娘是要露臉給人看的。姐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便問這些世子們,娶了妻後會怎麼對待?
有人說榮華富貴,有人說相敬如賓,也有人說要疼愛,隻有他不說話,別人用力問他,他才說,要藏起來。
為什麼要藏起來呢?他沒說。可她卻為了這句話著迷,她記得她拉著他的手說:你以後把我藏起來吧。
他看著那熱鬧的喜宴半天,低頭看她一眼,說“好啊”。
所以——
她便等著了,可惜沒等到。
男孩長大了,變成了男人,一切就都變了……
“她也許是個奇特的女子,守住了,幸運,守不住,幸甚——”前者對他,後者對那女子。
這句話說得很小聲,而且也沒跟他解釋這話的意思,男女之情本就是解釋不來的,得到、得不到,就在一念之間。
她是得不到了,因為這個男人似乎根本就沒認真記得她,“就此別過了。”
他以為她有什麼話要說,結果隻說了三句,而且有一句還沒聽清楚,就這麼走了。
這女子挺安靜、莊重,看起來也十分賢惠,應該會成為很好的當家主母,就像他的母親,如果她不是嶽峙的女兒,也許他真會娶她為妻。
馬車噠噠的離去,獨留一輪圓月當空,他轉過身,女人——終不是重要的東西啊。
踏著月色回歸……
打開院門時,正屋裏還亮著燈,叫醜醜的小土狗圍著他的腳哼哧哼哧地轉圈,他以為她還在等他,可打開屋門,隻見暈黃的燈光——她隻給他留了一盞燈。
於是,他伸手把她攪醒——
“回來啦?”白卿的睫毛慵懶地打著顫,就像她今晚的舞姿。
爬起身,替他寬衣解帶。
他則伸手握了她的腰。
畫麵看上去很和諧,他們就像一對夫妻。
隻可惜有人來擾——
醜醜撅著屁股對門外叫喚著。
“什麼事?”李伯仲轉頭向門外詢問。
“漢西趙府出事了——請您過去一趟。”門外的護衛如此回話。
他隨即鬆開放在她腰上的手,拉好衣衫便出門去了。
白卿望著合上的門,搖頭輕笑,真是個霸道的人,回來時一定要你知道,離開時卻什麼也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