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雪紛紛,爆竹聲四起,屋內,女人第一次在她的男人麵前哭得這麼傷心,而男人卻在笑。
他說過,她隻會為自己的親人堅強,而今晚,她卻為了他幾乎跟整個世界作對。
從小到大,敢擋在他身前的人不多,即使是父母都不曾這麼堅決、不計後果,而這個據說恨他恨到骨子裏的女人卻做到了,能有這麼一個人,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白卿哭了很久,直哭到開始犯困,才緩緩抬起頭,擦掉眼淚,問他:“想吃什麼?”她今晚太累,不想再跟誰吵,再跟誰過不去。
李伯仲的嗓子跟火燒似的,根本說不清話,隻能動三根手指,於是用三根手指比了個拳頭的形狀,今夜是除夕,理當吃餃子,他還記得在京城時,她給他做過。
“能咽得下?”
微微點頭,幅度小的幾乎看不清。
白卿撐著床腳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氣,拉緊肩上的毛披肩,轉出屏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可能是腦子裏的東西剛才被哭空了吧?什麼也不願意去想,就由著身子做主,隨它做什麼。
***
她前腳出門,雷拓後腳進來,輕聲向李伯仲稟報:“嶽鏘的人在鳳凰樓約見了長公子。”
李伯仲的視線定在床柱上良久,閉上雙目,微微點頭,由他去吧,他既然還不死心,那就讓他試試死心的滋味。
微微張開嘴,似乎有話要說,雷拓附耳過去,聽完點頭,“屬下明白了。”
等白卿提了小食盒回來時,雷拓早已離去,屋子裏空蕩蕩的,隻有他硬邦邦地躺在床上。
“你真能咽下去?”把餃子放在矮桌上,讓他看。
他點頭,好些天沒吃東西了,真得很餓。
可是隻咬了半口,他便不再吃了。
“咽不下去?”
微微搖頭,這餃子的味道不對。
白卿看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領會其中的意思,他是在嫌不是她親手做得,“這是佟嫂做得,比我做得好吃。”
微微搖頭,沒她做得好吃。
白卿歎氣,“家裏住著當今天子,廚房哪裏還能隨便進得去。”就這些東西,還是佟嫂特意給她留的,“真得不吃?”
又一次搖頭。
不吃那就餓著好了,白卿夾一粒水餃送進自己的口中,她也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吃過東西了,現在有食物入口,才發覺自己似乎已經餓了很久。
一直吃完最後一粒,她放下筷子,看他一眼,他並沒什麼後悔的意思。
白卿靜默半下,還是從食盒裏取了隻細瓷碗,碗裏盛著白粥,這才是給他的,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吃得進水餃這種東西。
“是今晚告訴他們,還是明早再說你醒了?”湯勺攪一攪熱粥,送過一勺給他。
李伯仲艱難地咽進一口粥,搖頭,先不要告訴任何人他醒了的事,他還要等著那些人繼續鬧下去。
“女瑩跟二夫人她們呢?”
搖頭,她們倆跟太後走得太近,很容易露出馬腳,還是不要告訴的好。
“那兩位太醫呢?能瞞得過他們?”就算張千是自己人,可畢竟替他療傷的主要還是那位豐太醫,怕是不好隱瞞吧?
李伯仲勾勾唇角,她光忙著照顧他了,還沒注意到那兩位太醫自中午就沒再出現過……
李伯仲吃下最後一口粥後,但聽外麵的爆竹聲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響。
原來就快到子時了。
李伯仲食指指著窗口的方向,一直不放下來。
“天太冷,不能開窗。”白卿邊收拾食盒,邊壓下他的食指。
可他不是個輕易就會妥協的人。
最終白卿還是把窗戶推開,外麵大雪如絮,鞭炮的炸亮偶爾湧出一簇簇的光芒……
又是一年了,她依舊還是在他的身邊蹉跎——
回過臉,被燈光照亮的大雪像一片簾幕,在她的身後拂動。
這景象很美。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除夕,有雪,有爆竹,有餃子,還有人,就像所有正常人的除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