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木走出監獄的大門,後麵跟了七八個獄警。握手擁抱惜別。唐霜兒手捧鮮花堵住洪三木的去路。唐霜兒不是一個人來的,她的身邊簇擁著許多粉絲。嗯,霜兒說過這個年代要麼當粉絲要麼擁有粉絲。每個人都粉絲。出人意表、特立獨行、奪人眼球就是生活的意義。當然這不是沒有底線沒有原則。我們直麵真相,堅持真理。我們愛親人但更愛真理。粉絲當中還夾雜著一些媒體人,他們把唐霜兒當成了洪三木的親人,問她:“能不能拍照?”“能不能接受采訪?”“能不能擁抱一下接個吻?我發頭條。”“我貼在封麵。”還有幾個刁鑽的記者問起唐英虎的殺人案,問唐英虎在少年管教所服刑還是在女監服刑,因為局級以上幹部是有特權的。霜兒莞爾一笑,說“我不告訴你!”,挽著洪三木的胳膊上了一輛紅色的別克小轎車,絕塵而去。

洪三木坐在轎車裏,身體跟柔軟的座椅難以和諧相處。“太軟了。”洪三木把身體向前挪,後背空置,屁股盡量少沾座椅。然後,把霜兒塞到他懷裏的花束豎著放到挨門的腳下。長出一口氣,要求唐霜兒告訴他來龍去脈。唐霜兒很大方地告訴洪三木自己是唐英虎的女兒。洪三木說“我知道”。唐霜兒說“我知道你知道”。兩個人相視一笑。唐霜兒指了一下司機,說:“幾年前我跟他說,‘欠人家的要還對吧?’他說當然。現在,我就來還你。我媽本來是你的女人,如蒙不棄她還可以是你的。如果你嫌我媽人老珠黃,我可以頂班。現在就行。你一定是十八年來第一次跟女人挨得這麼近,而且是跟我。我很榮幸。我知道如果現在就開始你可能會出現早泄,這就像餓過了頭的人不能馬上大吃大喝一樣。我會慢慢來,引導你慢慢進入狀態。不用顧忌司機,他完全支持我的獻身行動。我和他都懂得所謂獻身其實都是自私的,都是為了排解自己的心靈鬱結。交合的本身並沒有看上去聽上去說上去那麼淫穢那麼糟糕。還是覺得太軟麼?我的身體太軟還是座椅太軟?你還臉紅啊,出汗啊,哈哈。對了,你可能會有心理障礙。其一,你是長輩。其二,如果當年你們不搞什麼‘交叉換位’,我媽就是你的妻子,我就是你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交合屬於亂倫。亂倫悖逆普遍的道德,雖然在某一個領域卻是超拔的境界。還有其三,你我是第一次見麵,我好像沒有事先征得你的首肯,我們之前還是陌生人。而我想強調的是,我已經是成年人。這一點很重要。成年人擁有公民可以擁有的一切權利,包括與她喜歡的人性交、結婚。我剛才說喜歡你了嗎?好吧,那就換一樁事情說。我們家有兩套房子,你可以任選一套據為己有。還有……”

“等一下,車上有水嗎?”洪三木說著聳聳鼻子,可能是那束鮮花味道太重。

唐霜兒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幾大口,喘著氣,眼睛沒有離開洪三木。

“我們這是去哪裏?”洪三木問。

“你以為呢?”

“我看見鳥籠子,花鳥市場?”

“與籠子有關。有一個魔術,把人關進鐵籠子,鎖住,丟進深水中,一分鍾逃生。你敢玩不?你可是擅於獲取自由的人。”

“敢。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給我剃個光頭。”

三個月之前洪三木就可以不再剃光頭了。蓄了頭發的洪三木看上去怪怪的,舉手投足都顯得笨拙,仿佛他腦袋上頂著的是一塊重金屬,被壓製還要保持平衡。洪三木就這樣笨拙地在金川忙碌著。這兩天教育科牽頭,正在排演一出童話劇,名字叫《咖啡曆險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