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顛得難受,可顧昕慈臉上卻還是帶著笑。
天上的金烏閃著燦爛的光,似能照到人心裏去。
這兩天她從鬼門關前打了一個轉彎,在夢裏似乎明白了許多事情,又想透了往日的心結,人也顯得有些明媚起來。
張氏坐在她旁邊瞅她,總是越看越喜歡。
“昕娘,等你大好了也不要那麼用力幹活,你好好的你爹娘才安心,也不用操心錢的事情,嬸娘家的藥田快到日子,少說也能夠你家一口吃的。”
顧昕慈眯著眼睛笑,柔聲應了:“好,我聽嬸娘的。”
張氏幫她拉了拉披風,看著她笑道:“昕娘,不知你娘跟你講過沒,當年生你的時候村裏來了個瞎道士,給許多孩子都瞧了命格。”
這事顧昕慈倒是不知道,她好奇地扭頭看向張氏,眨巴眨巴眼睛等她繼續往下說。
張氏被她的樣子逗樂,徑自笑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當年那道士也給我家大哥和你算過,我家大哥就是個土地漢的命,他說的也差不離,說他能小富安康一生順遂。”
“江哥是個好命人哩。”顧昕慈想想,也點頭表示讚同。
“他那算什麼好命,不過是餓不死的,昕娘,你想不想知道你是什麼命?”張氏突然聲音放低,湊到顧昕慈耳邊輕聲說道。
顧昕慈對這命格倒也不甚好奇,她父母慈和幼弟乖巧,就算家中光景不如以往,但顧昕慈也並不覺得辛苦,所以這命格就算說出來並不太好,她自己卻很知足。
不過張氏能提到這個,就說明當初道士給她批的命並不差?
張氏見顧昕慈還是安靜看著自己,多少有些想到她的想法,不由軟了心肝:“昕娘,當時那道士批命隻有我和你娘在跟前,就連你父親都不知道,嬸子現在告訴你,想讓你知道你是世間頂好的命格,將來一切都會好的。”
張氏這樣說,顧昕慈倒是好奇起來:“嬸娘你莫說好話哄我。”
“嬸娘啥時候騙過你哩,”張氏扭頭看了看老實駕車的丈夫,又低了頭去湊到顧昕慈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那道士說你將來能綾羅綢緞金玉滿頭。”
“什麼?”顧昕慈聽到這個,心裏隻想著那道士是個騙子,不由覺得好笑。
她們家眼下連好藥都買不起,還說什麼綾羅綢緞,就算將來真的能賺錢,那綾羅綢緞金玉之物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戴的,他們這樣的人家,能有銀飾已經算頂好的了。
張氏見顧昕慈顯然是不相信的,忙說:“昕娘,你且聽嬸娘的,將來你一定能過上富貴日子,現在過得多艱難,你以後就能過得多好。”
顧昕慈隻覺得張氏在哄她開心,但她後麵這句說的好,說到了顧昕慈心裏。
“嬸娘我信你,將來總歸是好的。”
張氏見她又笑,覺得她多少聽進去一些,心裏也就安慰了。
其實那道士給很多村裏娃娃瞧過命,張氏也不知他說的準不準,但給顧昕慈的批命卻有點特殊,張氏隻撿了好聽的說,為的就是讓病中的顧昕慈高興些。
張氏想到那道士說的前半句,心裏就難受得慌。
瞎道士當時聽了顧昕慈的生辰八字,又摸了骨,好半天才說:“這丫頭的命,也真是奇了。”
那時候章安晴身子也好,人比現在精氣神都好得多,聽了這話不由變了臉色,還是張氏安慰才冷靜下來。
瞎道士又說:“這丫頭的姻緣最是奇特,有倒是並蒂蓮上開兩朵,先苦後甜,方才能綾羅綢緞金玉滿身。”
他說完拍著手走了,也不要人扶,留下張氏和章安晴傻傻留在原地,到了也沒懂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這麼多年過去,張氏不知道章安晴還記不記得當年的那條批命,她卻看著顧家衰落至此,心裏總是想著那句話。
眼看顧昕慈這個年歲都說不上個好親事,張氏才慢慢想明白,那並蒂蓮上開兩朵,難道是說顧昕慈要成兩次婚?
可這世道,又有幾個女子孀居之後或被休棄在家還能有更好的姻緣,更不用說這第二段姻緣,還能讓她穿金戴銀的?
張氏越想越不對勁,可又怕顧昕慈真的尋覓不到好姻緣,所以便想著給她招個上門女婿。
這樣,就沒人能休得了她了。
張氏想到這兩日來的境況,心裏想的這事又更穩了一些。
顧昕慈見她沒再說話,隻低頭沉思起來,便明白她又在給自己操心。
說起來,張氏能對她到這個份上,她將來如果真能讓家裏窯坊好起來,那也必要讓張氏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