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凳子上起來,走到門口。“若是要造反,早就行動了。”
“造反也要師出有名,他們不過是在等待時機到來。”她凝望著宗政介天高大健壯的背影,多麼希望能得到他一臂之力。“所以本宮必須在這種事發生之前,做好萬全準備。”
宗政介天嗤笑一聲,旋過身來麵對海棠,神色凜然地說道:“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會想到宗政家族,否則老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不過既然親口答應你了,就不會出爾反爾,因為不想見到東冕國的百姓因戰亂而顛沛流離,這就是我願意跟你回去的另一個原因。”相信死去的爹娘會諒解自己必須作出這樣的決定。
海棠聽他這麼說,即便還有一絲疑慮,也化為烏有。
“本宮先替大王跟公子說聲謝謝。”這輩子見過的男人當中,隻有宗政介天能讓她折服。
這是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一個不為權位,隻為百姓著想的男人。
“不必了!”宗政介天可是半點都不稀罕。
她放下了戒備。“事不宜遲,咱們明天就啟程回金州。”
宗政介天皺起眉頭。“你的傷還沒好……”
“隻不過是小傷,本宮還挺得住。”海棠不在意地說。
他橫眉豎眼地低喝:“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是我在乎。”
聞言,海棠怔怔地看著麵前的高大男人,居然找不到話來反駁,隻覺得長久以來偽裝出的堅固心牆崩塌了一角。
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人對她這麼說。
讓她……想要落淚。
“三天後出發,就這麼決定了。”宗政介天氣吼吼地說完便出去了。
海棠一時之間回不了神,過了片刻,才領悟到自己的心情。
小手不由得按著自己的心口,發現它跳得好快,她明白這並不是個好現象,也清楚女人隻要動了情,就會有了私心,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大王,不是自己的感情依歸,她必須守住自己的心。海棠不禁這麼提醒自己。
就在三天後,宗政介天帶著簡單的行囊,以及一把親手打造的鋼刀——原本隻是閑暇時打著好玩的,還以為這輩子不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想不到此刻正好用上。沒有多遲疑,他跟著海棠離開五疊山,離開薊州城,也告別生活了將近二十五年的家。
經過二十多天的路程,一行人終於回到金州。
海棠也按照計劃,先讓宗政介天暫時住進禦史大夫的府裏,等待明天早朝,大王宣他進宮覲見。
接著,她便回景陽宮梳洗更衣,然後才前往龍照宮。
“啟稟公主,太史局長孫秀求見。”一名宮女走進寢殿說道。
她唇畔揚起淺淺的笑靨。“讓她進來吧。”
宮女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待宮女們幫她梳妝打扮好,海棠便步出內房,來到外頭的廳堂,就見一名頭戴官帽,身穿青色官服的嬌小官員已經等在那兒。
“參見公主。”隻見嬌小官員兩手橫在胸前,恭謹的彎身行禮,嗓音有著姑娘家該有的柔細。
海棠在座椅上坐定。“平身。”
“謝公主。”嬌小官員深深一揖,這才直起身子。
“你們都下去。”海棠屏退了在寢殿內伺候的宮女們,才能好好說話。
宮女們福了個身,這才一個個離去。
“你來得真快。”她看著從小就認識的長孫秀,兩人不隻年紀相仿,而且都有著不服輸的性子,所以相當談得來,也是海棠少數能夠信任的人之一。
長孫秀抬起一張清秀素淨的臉蛋。“半個多月前,下官夜觀星象,見月上出現黃芒,表示後有喜,而大王尚位立後,那麼便是指公主所要麵對的『波折』已過,算一算日子也該回來了。”
在東冕國,自己是第一個以女人的身分當官,雖然隻是個天文生,也就是太史局下頭最低的官職,不過可以登上觀星台,實地觀察星象,可是勝讀萬卷書,長孫秀非常感激公主的知遇之恩,也要證明女人不是隻會相夫教子。
“全都讓你說中了,這趟出門的確有些波折,不過幸好說服了對方……”海棠十分相信長孫秀觀察星象的能力。
雖然太史局一向由長孫家的子孫代代世襲,不過就因為她和長孫秀從小認識,知曉對方有極高的天賦,甚至遠遠超過同輩的堂兄弟,隻因為身為女子,而將這項才華埋沒了,未免太過可惜。
所以海棠才會破例奏請大王讓她進入太史局為官,還準許自由進出景陽宮,表麵上是為自己講解星象,其實是想要聽取長孫秀的意見,至少跟她的親祖父,也就是太史令長孫毅相比,不會因為政治利益而有所偏頗。
“也多虧有宗政介天,本宮才能活著回來,否則早就死在那兩名殺手的劍下。”海棠又頷了下螓首,直接證實了她的話,原以為“波折”是指說服的過程,想不到卻是要麵對生死關頭。